京城的仲秋最漂亮。
天氣干燥晴朗,風高云淡,胡同口、巷子角、護城河上盡是黃褐色的落葉和干瘦的枯枝。
這天兒說冷也冷,可還穿不住厚厚的夾襖。
說不冷也不冷,街上行人卻也帶上了棉帽,穿上了革靴。
東堂子胡同從東邊的胡同口,一直到西邊掛著“時鮮”石頭牌匾的食肆全都熱熱鬧鬧的一派喜氣兒,整個東堂子胡同全都張燈結彩,一溜兒過來懸掛著的大紅燈籠精致又漂亮,所有門廊處全都貼著“囍”,迎來走往的女使仆從們都穿著嶄新喜慶的棉衣,頭發梳得齊齊整整的,臉上都掛著規矩又歡喜的笑容。
薛老夫人和含釧負責在內院招待,“現原形”、張三郎還有東南侯跟在曹醒身邊去迎親。
左三娘權當自己是半個主人,帶著未出閣的姑娘小姐在內院玩,北國公夫人和英國公夫人還有尚家夫人,一個招待皇親,一個招待勛貴,一個招待清流,倒是各司其職分工明確。
白爺爺特意前來掌廚,“時鮮”原班人馬帶著秋筍和曹家廚司在灶房忙活。
瞿娘子一來就想往灶房鉆,含釧一把把她拉住,“您自個兒去女眷處坐著吧,您是鴻賓樓的合伙掌門人,您去灶房算什么事兒?”
瞿娘子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今兒個是你們家大喜事兒,我...我一個寡婦進內院...沒這個道理的。”
說完瞿娘子就自知失言。
她是寡婦,今兒個的新娘子更是寡婦中的寡婦...
含釧眼看著瞿娘子恨不得咬斷后槽牙的模樣,笑了起來,“得了得了,要不就勞煩您當溝通內外院的使者吧!外院是曹生管事在打理,您上回見過,您看著有什么事兒隔著門兒找他即可。”
瞿娘子點點頭,認真聽從主人家安排。
女眷們陸陸續續過來了。
幾位長公主都賞臉來了,連同當朝的郡主、縣主也都來了...
含釧細細一看。
嗯...
這嫁了人的徐家女眷,幾乎都出現了。
這對含釧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
畢竟幾位出閣的長公主,算是徐慨的姑姑,一來便攬著含釧喚道“侄兒媳婦兒”,還有一些個郡主和縣主,要么是徐慨的堂姐堂妹,要么是徐慨的表姐表妹,都是未來的大小姑子...不見外地一口一個“弟妹”,一口一個“嫂嫂”的,又是揶揄又是打趣。
好像今兒個來就沖著含釧樂了。
早知道就不請戲班子了。
她這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既唱紅臉又唱白臉,一人頂兩角,還可節流省錢。
臨近晌午,胡同口“噼里啪啦”一頓震天響,鞭炮聲從東邊響到西邊,喜慶的嗩吶聲漸漸變得響亮清晰起來。
“到了到了!縣主的轎子到了!”
出閣的夫人奶奶們涌到內院門口看。
幾個沒出閣的小姑娘抓耳撓腮地站在內廳,可想出去瞧瞧了。
小雙兒紅光滿面地跑來跑去,一會兒帶來一個好消息,“進門了!”“過游廊了!”“到正廳了!”“拜堂了!”
左三娘緊緊攥住含釧的手,目光灼灼地盯住不遠方。
含釧不禁失笑。
再大咧咧的姑娘,對這樣大喜的日子,都是向往的吧?
外院時而掀起歡騰得震天響的動靜,時而傳出陣陣喝彩歡呼的聲音。
沒一會兒,固安縣主拿著團扇,穿著一襲紅嫁衣,高高的個頭把嫁衣穿得板正又利落,雖團扇掩面,但一雙眸子冷靜清亮,叫人看不出羞赧之意,反倒有些三軍陣前點兵的主帥意思。
含釧沒得失笑。
嫂嫂當真是個妙人兒。
裝都裝不來的羞赧!
含釧牽著固安縣主往里屋走,身后跟著一眾夫人奶奶,請兒女雙全的真定長公主鋪了床,又讓張三郎的小侄兒滾了被子,固安縣主這才坐下來。一眾夫人奶奶吉利話兒說得個不停,一直等到前頭開席才陸陸續續往外走。
含釧就留在了里屋陪自家嫂嫂說話,只見人一走,固安縣主把團扇一把丟到梳妝臺上,嘟起臉長長地呼了口氣,“太累了!帶兵遷徙荒漠都沒這么累!”
含釧忍著笑給固安縣主打了水,又拿了香胰子和精油,洗了兩盆水才把固安縣主臉上的粉洗干凈。
“這才舒服點兒。”
固安縣主抹了把臉,不自覺地岔開雙腿,大馬金刀地坐著,抬頭看含釧,笑得慈祥柔和,“聽說我的彩禮是小釧兒擬的單子...其中一個翡翠白菜的擺件和那把紅纓槍,我很喜歡。辛苦妹妹了。”
不辛苦不辛苦。
含釧頭一低,臉上猝不及防地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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