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加油!
張悅來和趙井然被逐出了杏林苑,偌大的杏林苑仿佛一夜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在下半夜的時候,外面飄起了小雨。雨滴拍打在紙窗上,傳來沙沙的響聲。
睡不著,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反正明日也沒有考試,好好休息一日也不錯。會試第三輪,將是關鍵的一輪,不少的考生因為憂慮在床上徹夜難眠。
路曼聲倒不是因為緊張,她向來奉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人的緊張像是與她絕緣了。
臥床聽風雨,流火孤罩燈。
寂靜的夜里,只有路曼聲房間內有一點燈火,在這風雨飄搖之夜,顯得尤為的凄迷。
“梆!——梆!——梆!——”路曼聲一連聽到了三聲打更聲,不知不覺已經三更了。起身關上窗戶,路曼聲正準備睡覺。卻在起身關窗時,看到對面的廊檐下,一對男女在拉拉扯扯。
此時夜色漆黑,走廊上為了方便考生起夜,掛了幾個紅燈籠,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看得到一些。
那個男人不知道說了什么,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女人,被女人冷冷地揮開了。那個男人又跟上,被一掌呼開,跌倒了欄桿旁,半天沒有爬起來。女人冷冷地走了,一身紅衣,在風雨飄搖的夜晚烈烈飛揚,冷肅而決絕。
路曼聲關上窗,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一般,回到了房內。看來這杏林苑,并不平靜。
翌日,待路曼聲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日中了。真真是太陽曬到屁股了。經過一夜的雨,院子里的四季青越發青蔥,連陽光都染上了清新之意。
看這個時間,快到飯點了,揉了揉肚子,也確實是餓了。路曼聲決定去早一點,下午還有點事要辦。明日就是第三輪的考核了。也不能太悠哉游哉了。
路曼聲來到用膳廳的時候。零星只有幾個人。問膳房的大廚要了一份餐食,坐在靠里的一張桌子旁,靜靜地吃著。
這一頓飯。吃得不慢也不快,就在路曼聲吃到一半的時候,一個人走了進來。看到來人,路曼聲拿著勺子的手不由頓了頓。
那個女人她認識。昨夜她透過紙窗看到的女人,便是她。想想也是。在這個杏林苑中,除了她,也只有楊錦一個女考生。
楊錦似乎也看到了她,笑著對她點點頭。路曼聲也低頭頷首,便繼續吃自己的飯。
楊錦定定地看了路曼聲兩秒,嘴角勾出一抹春花般的笑容。去了外面的一張桌子。
其他人也陸續趕過來了,路曼聲臨近的桌子也坐下了人。路曼聲迅速吃完飯。想早點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她并不習慣人多的場合,也無法應付其他人爭相說話的局面。她以前還不是這樣的人,以前的路曼聲,善于交際,幾句話便能讓病人放下心防,安心信任她。可是現在的她,還沒進入那個情境,便已經覺著累了。
“哈哈哈!路姑娘,這不是路姑娘麼,我老董可是好久沒見著你了。”董樂平帶著一兄弟剛進用膳廳,就見到了靠里那張桌子上的路曼聲。這個地方清一色的男人,突然有個姑娘,也難怪會讓人眼前一亮。
在杏林苑,路曼聲鮮少有熟識之人。能和她自然說話的,除了一個向左,也就是這個心性爽朗的董樂平了。
董樂平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他洪亮的笑聲,每次沒看見他人,就聽到了他的笑聲。還在福來客棧的時候,董樂平倒是與路曼聲有過幾面之緣。董樂平就跟向左一般,為人粗線條,不懼路曼聲的寒氣,每次見了倒是能與她打個招呼、說上幾句。
在這杏林苑中,兩人都在忙著各自的考試,即使見到了,也只是點個頭、打個招呼。是以董樂平說好久沒見著路曼聲,也不算錯。
董樂平端著大份飯菜坐到了路曼聲的對面,與此同時,還把那位兄弟給拉過來了。那位兄弟雖然也很想過來,與這陣子璐華城炙手可熱的路大夫結交結交,無奈路曼聲那張冷淡的臉,讓他不好上前,總覺得這樣貿然前去,太過失禮了。
董樂平可沒這么多顧忌,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
“路姑娘只是面上冷,其實人很好相處的。”想到掌柜的和那小伙計對她的維護,董樂平忍不住好笑。
她一定是那掌柜的親生的吧,董樂平第十六次這么想道。
路曼聲也聽到了董樂平的話,很想耷拉下臉來,回一句:“你錯了,我并不好相處。”但要真說得出這種話,那也就不是路曼聲了。
“路姑娘,坐你這一桌,吃個飯。”
路曼聲看了看前面幾張空桌子,沒有開口。但那個意思,對面兩位都明白。
“董兄,要不然我們……”
“吃個飯,沒事,坐坐坐。”董樂平才不管路曼聲趕不趕人,直接拉著人就在路曼聲的對面坐了下來。
路曼聲雖然希望他們到別的桌子做,他們真坐下來了,她也沒說什么。董樂平坐下來后,便數落地與路曼聲聊了起來。
“明日就要進行下一環節的考核了,我老董還真有些緊張。看路姑娘的樣子,是游刃有余了?”
“看我這話問的,即便路姑娘真的游刃有余,也不可能就這么承認。謙虛,要謙虛,我懂的!”
與董樂平一起的林志遠,看著董樂平一個人說得不亦樂乎,對面那姑娘一句話都沒有答腔,不禁有些惡寒,有些為他的好友擔心。這樣的談話,真的沒問題嗎?董兄竟然還能進行得下去,非一般人可比。何況,看董樂平那早已習慣的模樣,可見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兩次了。
“對了,路姑娘,跟在你身邊的那小子呢,那個叫向左的傻小子?”
路曼聲看了董樂平一眼,董樂平嘿嘿傻笑。“知道知道,不是傻小子,他是路姑娘的朋友,你看我這嘴,來塊魚骨頭給它堵上。”董樂平笑呵呵地咽下一塊魚肉,可這魚肉,是堵不上老董的那張嘴的。
“哎!”
前一秒還生龍活虎的董樂平,忽然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路走到這兒,也快到極限了。”
路曼聲突了突,她不明白,董樂平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喪氣的話來。別說他了,就是林志遠也有些吃驚,“董兄?”
董樂平伸出手,阻止林志遠即將出口的勸慰。“林兄不用擔心,我這么說并不是說我老董怕了,而是這最近的兩輪考試,越發地勉強和無力起來。我想,離出局不遠了。”
“但都走到這里了,只差最后一步,沒道理不去拼一拼。其實,能走到這里,老董也知足了。也知道,醫術無極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值得我們去學習的東西還有許多。”
“董兄的意思,我何嘗不明白?”林志遠也有些沉重起來,這些日子,他常常也在想,這條杏林盛會之路,走到這里是越發勉強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像老董這種心思樂觀的人,居然也會想到這些。
“杏林盛會,可真是有意思!”老董忽然哈哈笑道,“也不枉我老董到這里走一遭,能見識到這么多的高手,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老董說著這些話,仿佛他明日真的會離開這里一般。路曼聲這才想到,明日的會試,采取的是即時淘汰制。只要出了差錯,主考官評定不合格,就會立即收拾包袱,離開杏林苑。
這一天,可能是他們在這里呆的最后一天。就連不知落寞為何物的董樂平,都開始傷感起來。
“路姑娘,如果明日老董淘汰了,請你帶著我的份,一起加油。”董樂平鄭重地對路曼聲道。
路曼聲依然沒有開口,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這樣的話。
誰能斷定,她就能走到最后?或許,明日淘汰的,不是董樂平,也不是林志遠,而是她路曼聲。
“說來也奇怪,老董對自己沒什么信心,可對路姑娘,一直充滿著信心。”在之前的考試中,無論是多么兇險的情況,路曼聲都成功地完成了。雖然他們也完成了,有的時候用的時間比路曼聲的還要短,但是董樂平就是知道,這些考題對路曼聲的壓力和對他們的壓力就是不一樣。
即便是成功完成了,他們感受到的不是理所當然,而是慶幸。隨著會試進行到后半階段,身上的壓力也與日倍增。從小到大,董樂平就是一個達觀的人,雖然他心思細膩,于小事上處處留心,卻是個看得開的人。他以為,這樣的自己,在應對杏林盛會時能夠以平常心對待。現在才知道,他還欠些火候。
因為就在昨夜,董樂平失眠了。
反觀路曼聲,或許是她從來都不顯山不露水的關系,看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在杏林苑中,不時看到她清冷的背影,無論外界有什么變化,她永遠都那么堅定、冷靜。
看著她的背影,董樂平會覺得,她能夠就這樣一直走下去,直至最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