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醫

810 同心

正文810同心

810同心

“藥很快為你送來。”留下這句話后,宮旬便出了房間。

路曼聲看著很快就到了樓下,并且上馬離去的宮旬,后知后覺頗顯呆萌的眨了一下眼睛。

原來太子也是會做這些事的。

路曼聲的眼里綻出一絲笑容,雖然很快就消散無痕了,卻讓周圍的空氣莫名的溫暖了幾分。

許掌柜和許大嫂是認識宮旬的,先不說在之前的成親典禮上,兩人作為路曼聲的親人受了他們高堂之禮,就是宮旬和路曼聲數年之前剛認識時,就在福來客棧解下了不解之緣。

太子殿下駕臨福來客棧,老兩口還真是受寵若驚。

這不,許掌柜剛到樓上,正準備問太子中午想吃些什么,就只看見了路曼聲在那里幫助老者清洗傷口。

“義父。”

許掌柜將路曼聲拉出房外,“曼聲,太子呢?”

“出去抓藥了。”

“出去抓……”許掌柜嚇得不輕,“曼聲,你怎么能讓太子殿下出去抓藥?”許掌柜說著就要下樓,這太唐突了,對方可是太子,好不容易來福來客棧一趟,怎么還能讓他做事。

“義父,沒事的,是他自己提出要去的。”路曼聲拉回了許掌柜。

“可是……這還是……”

“沒事的,太子并不是你們想象的那般高不可攀,許多時候,他也像一個普通人。他也希望義父義母不要對他過于客氣,就把他當成普通的家人,和對待我一樣。”

“曼聲,雖然這樣說,太子始終是太子,你可不能……”

“我知道。”義父想要說什么她當然清楚,皇家夫妻和尋常百姓家的可不同,她不可能如此天真,跟尋常丈夫一樣要求宮旬。

只是在這些事情上,路曼聲不怎么在意罷了。皇孫貴族也好,普通老百姓也罷,都是人,沒有誰應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相反,就算真的做了一些在別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也沒必要大驚小怪。

宮旬很快就將藥給買回來了,路曼聲在旁邊配藥的時候,他也在一邊看。

福來客棧的丫頭按照路曼聲的交代,到廚房去煎藥。而路曼聲,則需要先為那老者的傷口消毒,剜去腐肉。

在這之前,路曼聲已經調制好了藥膏。在路曼聲為老者清洗傷口時,宮旬便好奇地站在桌子前,看到黑糊糊的藥膏,還好奇地湊上去嗅一嗅。結果搖搖頭走開了,那個藥的味道不仔細嗅還嗅不出來,湊近才發現真可怕。

路曼聲不經意間回頭,看到宮旬的反應,忍不住笑了。

就這樣錯開了,當路曼聲在看宮旬的時候,宮旬的心思正好放在別的事情上。而當路曼聲回頭,專心為老者看病時,宮旬卻已然回過頭,靜靜地看著她。

以前宮旬就聽人說過,尚醫局的女人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別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千金小姐一看到血之類的就會暈,要是看到腐爛的傷口還會害怕得大叫。可尚醫局的女人卻能夠眼睛眨都不眨地在人身上下刀子,手起刀落,而且不會有一點的遲疑。

路曼聲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因為麻藥不到兩刻鐘,她必須在這有限的時間里將腐肉剔除干凈。

而從傷口散發出來的味道,宮旬發現自己這個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路曼聲卻是面不改色。

習醫的女人果然很可怕。

“將藥遞給我——”路曼聲忽然開口。

看著路曼聲的動作正自出神的宮旬,意識到路曼聲是在和自己說話。回頭看一下桌子,便將路曼聲之前調好的藥給送了過去。

路曼聲沒有接過,而是就讓他這么拿著。她兩只手都在忙,騰不出多余的手。

宮旬看著那老者臉上有一個窟窿,看著都疼。那老者卻是處在暈迷之中,而且神情很安詳,看得出,路曼聲這麻藥的效果很好。

而一般醫術高明的大夫,在麻醉藥這方面做得都很出色,尤其是女大夫。

路曼聲在大楊的時候,曾經就麻醉藥的功效和時長問題和溫書細細研討過,兩人相互借鑒,將麻醉藥的時間從一刻鐘延長到將近兩刻鐘。

在這類外科手術中,所用的麻醉都是局部麻醉,分分鐘下刀子,對麻藥的功效要求很高。

之前麻藥水平還沒有這么高時,病人常常要承受數倍以上的痛苦。還有些麻醉到一半,功效便消失了,而這個時候手術還沒有做完,還因此出過不少的事故。

所以在這方面,大夫從不敢輕忽。還有些大夫,怕出狀況,干脆放棄使用麻藥。

路曼聲對自己的麻藥很有信心,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在最快的時間內將他的傷口處理好。

“他會不會突然醒過來?”宮旬有些擔心的問。

即便是當今醫術最為發達的大堯,在麻藥使用上依然還是不少御醫們所要攻克的難題。

“不會。”

路曼聲放下手中她專用的小刀,薄如柳葉,只有中指長度。別看這把小刀如此小巧,卻是削鐵如泥,鋒利無比。

在觸碰老者的瘡處時,路曼聲的雙手曾浸在姜水中五分鐘,此刻她的手是火辣辣的,散發著灼熱的溫度。

宮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本能的想要阻止,將手泡在姜水中,要是手上原本就有傷口,那可是會很疼的。

路曼聲卻很淡定,她用姜水泡過的手,取出她之前調制好的藥膏,不斷地用雙手搓揉。

然后宮旬驚奇的發現,她手掌心的藥膏煮沸蒸騰,還在冒著小泡。

“這味藥膏還缺少最后一味藥,便是干姜。但干姜過于辛辣,對傷口會有刺激作用。我將雙手浸于姜水中,然后通過掌間的姜水將藥膏摩擦生熱,徹底地滲透入藥膏之中。不斷降低了干姜的藥性,還能增強藥膏的活化性。”

路曼聲看出宮旬有疑問,便向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做法。

在行醫過程中,不可能照本宣科,完全按照醫書上的方法來辦。必須要針對實際情況,采取最利用病人的措施。雖然原先的辦法,未必會出什么問題,但這些細節卻決定了一位大夫的水準。

除此之外,大夫始終是為病人服務的。為他們降低痛苦、減輕風險本來就是大夫的職責。

正說著話,路曼聲已經將手中的藥膏敷在了老者的瘡處。

這個時候,那老者終于有了一點反應。而且反應越來越大,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宮旬很緊張。

“不會,要是沒反應,那反而出問題了。”那老者掙扎了一會兒,便再次睡過去了。

“他他暈過去了——”宮旬一看那老者連點反應都沒有,更加緊張了。

路曼聲無奈地嘆口氣,“太子殿下,你要是再一驚一乍的,我就必須要請你出去了。”

宮旬尷尬地摸摸鼻子,或許是因為路曼聲的事,他才會這么在意,唯恐出什么狀況。

路曼聲淡定地將后續工作處理完畢,將瘡處包扎了起來。還給他檢查其他諸如耳、眼、喉等處的狀況,看看他是否還有其他方面的障礙。

在醉仙居的時候,路曼聲看出他行走不便。他的腿并沒有什么問題,只是年老體邁,又遭人驅趕、風餐露宿,久而久之身體關節方面就不靈活了。

還有一個,路曼聲猜測這可能只是他心里的因素。腿腳不方便的年邁老人,更容易博得別人的同情,只有這樣他才能生存下去。而這么多年,這個老者便戴著破草帽,佝僂著身體乞討衛生。長期保持著這種姿態,他的腿腳就真的不利索了。

不過,如果有一天,當他臉上的傷全然好了,也有了銀兩過余下的生活,他或許還能再直起腰桿,讓這雙腿重新恢復健全。

很快的,丫頭便將藥端來了,而床上的老者也已經醒了。

在老者服藥之時,路曼聲他們知道了老者的名字,還知道了他的一些經歷。

他姓木,住在慕華城,他并不是一個無依無靠的流浪者。在慕華城,他還有一個兒子。兒子早年還是很孝順的,但娶了媳婦兒后,樣樣都聽媳婦兒的。媳婦兒又是一個狠心腸,嫌棄自己的公公,先是苛待他吃穿用度,到最后更是將他給趕了出去。

兒子雖然不忍心,可他不敢跟他媳婦兒爭。在老人家被趕出家門的時候,揣了兩個燒餅在他懷里,還給了他一點碎銀兩。讓他先在老家過一段時間,他先勸勸他媳婦兒,然后再把他接回來。

老人家相信了,可他在老家,等了數個月,生活窘迫不堪,也沒盼到兒子來接他。終于,他歷盡艱辛又回到了慕華城,結果兒子和媳婦兒卻搬走了。他向許多鄰居打聽了,都沒人知道他們搬去了哪里。

老者知道兒子和兒媳婦兒是想徹底擺脫他這個累贅了,晚景凄涼,心中又十分哀痛。

他和兒子相依為命幾十年,到年老居然遭到兒子這樣的對待。而更讓老者心寒的是,他發現兒子媳婦兒根本就沒搬走,只是知道他回來,偷偷躲起來了,還讓鄰居幫忙騙他。

有個好心的鄰居,覺得他兒子媳婦兒太要不得了,便告訴了老者真相。

老者在當夜便拄著拐杖顫顫巍巍離開了慕華城,再也不愿回到那個地方。在離開之前,他告訴自己說:寧愿餓死,也不要再回去看自己兒子和兒媳婦兒的臉色過生活。

他這一流浪,就流浪了四年多。璐華城的好心人還是很多的,雖然被他們發現可怕的長相后,也會遭到驅趕。但只要他小心隱藏好,人家看他可憐,年紀又這么大,總是會給一些剩飯給他吃。而他,也會在一些大戶人家后院外等著,每當他們將一些穿舊的衣裳扔出來,他就會將它們給拾起來。

有些可以送到當鋪當掉,有些厚實一點的可以留下來幫助自己過冬。

他就是這樣度過了一年又一年,久遠到他差點要忘記自己來到哪里。

但當路曼聲問起他的來歷時,他還是清晰的道了出來。

這就能夠說明,他從未忘記過自己是誰,又來自哪里。包括他那位怕媳婦兒的兒子,依然深存在他這位父親的心中。

寒心歸寒心,人生在世,總有一些牽絆是割舍不掉的。老無所依,老人在寒天臘月里,恐怕也抹了不少的淚,惦記著自己的兒子。

“太過分了!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不孝兒女!連自己的年邁老父都不愿贍養。老人家你放心,本太子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太太太太太子——”老人家一聽到這個人是當朝太子,眼睛都瞪直了。

路曼聲捂額,宮旬還真是嚇死人不償命。不過,只要宮旬幫忙出頭,那對夫妻也不敢不贍養木大伯。

“沒錯,我就是當朝太子。大堯以孝治國,這種事不但道德難容,還會受大堯律法制裁。老人家你且放寬心,我一定讓慕華城的府尹秉公處理這件事。你那惡媳婦兒非得好好懲治懲治,才知道善待公婆。還有你那兒子,這么沒骨氣,媳婦兒說什么就是什么,連自己老子都不要,讓他在牢里坐上個幾年,就會知道何為王法!”

宮旬義憤填膺,這種事不知道便罷了,一旦知道斷難相容。

可那老者一聽到宮旬要將自己的兒子關起來,噗通就跪到地上,求他饒了他兒子。

他那兒子就是一個受氣包,事事都聽媳婦兒的,過得也不容易。再說,做父親的,不管他犯了千般錯,讓自己多么失望,他也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坐大牢。

“木大伯,你兒子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要為他求情?”

宮旬沒有辦法理解,木大伯可以跟兒子賭一口氣,四年都不回去找他。本以為已經割舍了父子之情,這個時候卻可以拖著老邁的身體哀求他饒恕了他兒子。

路曼聲對宮旬搖搖頭,現在木大伯身體不適,不宜激動,讓他先答應下來。至于他的家事,等之后再慢慢想辦法。

宮旬答應了,扶起了木老伯,心中記下了這件事。

等他一離開福來客棧后,便立即讓人著手去辦。

而路曼聲看到宮旬對木大伯的事如此上心,心中也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