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他來提親?
第062章他來提親?
“龍亢桓氏,莫非是那位桓氏郎君?”
屏風的那一邊,早已有姑子按捺不住叫了起來,顧七娘聞聲更是眼放大亮,本來端坐的身子竟似有些坐立不安的左右晃動。
虞氏瞧見她神色有異,便低下聲音來問了一句:“七娘,你怎么了?”
這女兒自從去了一趟玉泉山回來后,虞氏就覺出她的不對勁,整日魂不守舍,目光發直,連反應都慢了半拍。
顧七娘啊了一聲,目光竟是含羞帶怯,又有點心虛的看了虞氏一眼,忙搖了搖頭道:“沒,沒什么!”
虞氏半信半疑,也不再催問下去。
那邊姑子們的議論聲驟然一止,大約是管事的已將那位桓氏郎君引了進來,虞氏不禁也有些好奇的尋著茶棚外的身影望了去,昨日她身體不適并沒有去玉泉山,但回來的人所議論之事,無非就是清談雅集上一位自稱吳興沈氏小郎的才思敏辨,還有一位桓氏郎君的傾城容顏。
……再就是十一娘的聲名鵲起。
一想到十一娘的聲名鵲起,虞氏就覺得心口有些悸痛,腦海里總是時不時的想起這丫頭在救下沈氏之時望向她或者堂上所有人的眼神,那種清冷中帶著揶揄好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就仿佛已看穿了她所有心思一般,令她每每憶起都心悸不已。
這也是為什么她昨日要顧悅去探望十一娘的原因。
“她生母淪為妾室,變成如今這副凄慘模樣,到底與妾身也有一定的關系,妾身也想將十一娘當親生女兒來養,可到底非親生之母難當,十一娘她與妾身素來不親厚。”
“我知道,這事怪不到你身上,當年我母親定下這門親事時,你也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閨中小姑,又如何知道我顧家的這些事情,說到底,還是為夫對不起你!
你放心,十一娘那里,我會盡力去補償,這是我的責任,不應該由你來承擔我顧家的罪過!”
“妾身能得夫君如此體諒,此生足矣!”
此時的虞氏想起昨夜顧悅看她時溫柔如水的眼神,心中那種有口難言的憋悶之痛到底緩和了幾分,而漸漸的生出一分情濃似水的旖旎來。
便在她這般想時,茶棚之中嘩地一下嗡聲大作,甚至傳出女孩子情難自控的尖聲大叫。
虞氏的瞳孔也猛然一縮,略帶驚奇的看向了那茶棚之外施施然走來的一道白影,那仿佛從遠山清嵐中走出來的身影,著實讓人不敢相信此人便是來自于人間。
傳說菇山之上有神靈居焉,不食五谷,吸風飲露,大抵說的便是這樣的一個人吧!
在一群小姑子的呆怔注目之中,桓澈已然走進了茶棚,先是向在坐的所有人拱手施了一禮,目光略帶深意的在顧鈺身上一掃,然后才看向了顧家家主顧毗,笑道:“如此盛宴,某不請自來,還望顧大人莫要介懷!”
雖是客套話,可這話卻是令顧毗臉色略微一青,頗有些難堪,本來這次健康來的世族子弟之中,他并未有聽說過有桓澈此人,而玉泉山上一別之后,此人亦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所蹤,別說玉泉山上他與十一娘之間的沖突已令他心有余悸不敢結交,即便是想,他也不知該將請柬發往何處。
“貴客到來,有失遠迎,乃是顧某之過,何談介懷!”顧毗說了一句后,立刻伸手指了上首左側的一個位置,道,“桓郎君請上坐!”
左席為尊,這便是請為上賓了!
桓澈也不客氣,道了一聲“多謝!”便就著瑯琊王身邊的一個席位坐了下來。
隨著他的坐下,場面又是一靜,似乎沒人敢說話,一時之間氣氛凝滯鴉雀無聲,有的只是屏風那邊一群小姑子灼熱的目光注視。
桓澈自顧自的端起了桌上的一只茶盅,看著澄碧的茶水中所蕩漾著的君山銀針,忽地含笑說道:“剛才諸君在論什么?桓某的到來似乎擾了諸君的雅興?何不再繼續論下去?”
這時,有位郎君走出來道:“剛才顧大人出了一題,以《莊子*知北游》一言‘非唯無不得化而為有,有亦不得化而為無矣……故自古無未有之時而常存’來論!”
“論皇權制度的合理性?”桓澈毫不猶豫的答了一句,又看向顧鈺,笑了一笑道,“明帝在世的時候,就曾與大臣們一起辯論圣人的真假之意,談論國史,藏否人物,以王司徒為首的名士重臣各抒己見,甚至連中朝何以得國都可以辯論。
名士放誕如嵇叔夜之流,可以任性抨擊朝廷,卻也引禍上身,引得朝廷的忌憚,終被誣陷而死于泥沼之中,實可謂可悲可嘆哉!
古來君臣之間從來都是禍可同當,福卻不能同享,功高震主者下場更是比螻蟻都不如!”
說到這里,桓澈將目光投向了瑯琊王以及他身邊的天子,竟是直接的問了一句,“表兄,我說的對不對?”
南康公主乃是天子與瑯琊王的胞姐,而桓澈作為南康公主之夫桓澈的庶子,還的確可以叫一聲瑯琊王為表兄。
自然他這一聲表兄雖喚的是瑯琊王,卻也包括了天子。
而他剛才的那一席話無疑就是對天子的旁敲側擊和警告,他是想告訴天子,如今桓氏雖獨攬大權,可也是桓氏一族的子弟憑著一次又一次的軍功給累積上來的,這是他們家族應得的榮耀,如果因為他們家族得了這一份榮耀而引得皇帝不滿,這絕不是他們桓氏的錯,而是天子的錯!
此話可以說問得甚是狂妄!連桓溫都不敢拿“功高震主引君心疑”來說事,他只不過是大司馬的一名庶子,竟能輕狂到如此地步,這已經便是不將天子與瑯琊王放在眼里!
而偏偏這個時候,天子還不敢反駁,天下名士無不以嵇叔夜為尊,以嵇子之傲烈為榜樣,他若是反駁得不好,必然又將引起這些名士們的不滿和仇視。
就在瑯琊王勉強含笑不予作答時,顧鈺站了出來,十分淡然的說了一句:“阿鈺記得《莊子*齊物論》有一言說,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阿鈺以為,莊子此言的意思除了說是世間萬物齊一,也是從另一層面上闡明了,人與人之間還是相對公平的。
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孔子也說了,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臣方得以相和!此為小女子之溥見也!”
顧鈺的意思是,當皇帝的不容易,當臣子的也很難。唯君臣之間以忠實和誠信相待,就可以免除掉因懷疑而種下的后患。
她這句話既全了天子的面子,也是對桓澈的的一個警告,而幾乎是她的這句話一落音,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謝道韞都眼前一亮。
“以莊子齊物來論證孔子一言,此觀點我還是頭一次聽聞,這女郎可真是聰慧!”謝道韞不由得猶為驚喜的對謝玄感慨了一句。
桓澈的唇角雖還掛著淺淺一笑,可眸中的神采卻是一點一點的陰沉了下來。
看到這樣的顧鈺,瑯琊王心中更為驚喜,不禁暗道:這小姑子為我說話,是因為她也是站在皇室這一邊的嗎?
在場的人皆神色各異,顧老夫人聽到顧鈺的這一番話后,那是又驚又怕,激動的站起了身來,她驚的是顧鈺這番才辨必然又會使她名聲再次高漲,而怕的是她這一番話必然會得罪眼前的這位桓氏郎君,而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桓氏,這也是她們顧家所擔當不起的。
然而桓澈并沒有動怒,反而在一陣沉默之后,朗聲大笑了起來,他忽地起身上前,走到顧鈺身邊,抬手就托起了顧鈺的下巴。
他這一動作可謂是猝不及防,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心神跟著一提,生怕這位桓氏郎君一氣之下要了這小姑子的命。
便連謝玄也嚇得向前走了一步,幸得謝道韞拉住了他的手,搖頭示意先不要管,他才冷靜下來。
而張十二郎便沒有這般冷靜了,在得知顧鈺要殺的人便是這位桓氏郎君后,張十二郎可謂是誠惶誠恐,連忙大步向顧鈺這邊跨了過來。
“你干什么?因為辨不過,就欺負一個小姑子,桓郎君便是如此沒有容人雅量?”
他人還未走近,就見桓澈忽地將手一揚,長袖飄起的勁風竟是令他猝然止步。
這時,他竟聽到桓澈對顧鈺說道:“顧氏阿鈺,我覺得你很像我,是因為從前我便認識你嗎?”
顧鈺心頭一凝,沒有答話。
又聽他笑了一聲道,“你很聰明,而我也只喜歡聰明的女人,如此看來,我們可能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說什么?什么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時之間,整個茶棚之中都是嗡嗡聲一片,尤其屏風那邊的小姑子更是湊在一團盯緊著這邊,驚得啞然失聲,甚至有人似乎不愿相信的尖聲道:“桓郎君是看上了十一娘嗎?看上了顧氏阿鈺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的庶女?”
顧鈺也是呆若木雞,怔怔的看著他一臉意味不明的笑容,頓感脊背發涼,渾身陰寒。
所以,這就是他阻止天子與瑯琊王招攬她的辦法嗎?
桓澈對她付以一笑后,便立時轉身,面向上首的天子、瑯琊王以及顧毗,十分恭敬肅然的施了一禮,說道:“不錯,我今日來,就是來向顧家十一娘顧氏阿鈺提親的,還請顧家家主成全,請天子成全!”
本書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