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為凰

第086章 桓大司馬

第086章桓大司馬

第086章桓大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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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被新安郡主如烈火焚身般的目光炙烤下的顧鈺,桓澈竟然還大笑了起來,并說了一句:“顧氏阿鈺,你欠我一條命,就得拿一輩子來償還!”

這句話說完,他如愿的看到顧鈺擰緊了眉頭,清澈的眸光中盛滿了憤怒,那櫻紅的唇瓣更是抿成了一條線。

“哈哈哈……”仿佛極為開懷一般,他大笑著看著顧鈺,伸手撩開車簾,十分從容坦蕩的鉆進了馬車之中,道了一聲:“起行!”

仿佛他剛才的那句話只是一句極為理所當然的警告。

馬車在一陣呆怔的目光注視中慢慢向前駛去,直過了好一會兒,旁觀的人群之中才響起一陣驚嘆和歡呼!

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笑起來會如此的魅惑動人,仿佛天地萬物都為之失色,連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旁人所模仿不來的優雅和華貴!

新安郡主不由得心跳如鼓,目光直是癡了一般的望著那輛逐漸遠去的馬車,心中不由得暗嘆:果然連瑯琊王七郎也有所不及,見過了這樣一個男人,以后還有誰能入她的眼!

趁著她失神的一刻,顧鈺也趕緊喚車夫驅車前行,一旁的詩畫似瞧出了她的異樣,不禁問道:“娘子,那位桓氏郎君所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欠一條命,他要娘子還什么?”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一旁的顧七娘已是目光沉沉,緊緊的咬住了下唇。

顧鈺沒有說話,她早知桓澈睚眥必報,必然不會真的就放過她,可也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來報復于她!

在健康城的街道上當著這所有人的面點出她顧氏阿鈺之名,便是有意要將她的名聲傳了出去,但可恨的是這傳的并不是什么好名,而是他桓澈的卿卿!

這個時代,卿卿一詞可不是隨便亂叫的,男女之間若非極為親昵的關系,斷不可以喚人卿卿,桓澈這是毫不留情的在毀她清譽,同時還給她樹了一大堆的健康城貴女為敵,可以想見,以后她不管走到哪里,身旁都會圍著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顧鈺不禁有些頭疼的撫額,雖然她并不想適人,對于所謂的閨譽也不甚看重,可也不想整日與一群女人們斗來斗去!

“娘子,你怎么了?”詩琴見她面色有些發白,頗有些擔憂的問道。

顧鈺搖了搖頭:“沒什么?盡快向城西的碧羅巷駛去!”

顧府在健康的府邸便在碧羅巷中,與健康最為出名的王謝豪宅所居住的烏衣巷方向正好相反,是故過了朱雀橋之后,馬車便已分道而行。

“阿遏,看來桓澈還是不肯罷休,必會使南康公主上顧府提親啊!”看到顧府的馬車遠去,謝道韞忍不住有些遺憾的感慨道。

謝玄亦看了一眼漸漸消失在朱雀橋盡頭的馬車,微微沉吟,面露憂色,過了片刻后,忽地喚了一位部曲前來,將一只錦盒遞于部曲手中,吩咐道:“這只錦盒,你替我交給顧家的十一娘,就說一千金我賣給她!”

那部曲點頭答了聲是,便拿著錦盒匆匆離去。

謝道韞不禁好奇道:“阿遏,你要賣給她什么,有什么東西需要用一千金來換,你也不怕這小姑子說你訛詐于她?”

謝玄卻道:“她不會輕易相信人,如非對等的交換,她也絕不會承領他人的情意,再說了,以她生母吳興沈氏之豪,一千金實在算不了什么?”

“說到她的生母,阿遏,你可知昨晚那是怎么一回事?”謝道韞不禁皺了眉問。

謝玄忖度了一刻,才答道:“她生母沈氏在晉陵顧家之中被幽禁了一年,許是有人脅迫于她,給她下了什么藥,所以才會時時露出瘋顛之狀!”

“什么人會將沈氏折磨到如此地步?他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未想這顧氏家宅中還藏著這樣的陰私,此時連謝道韞都不禁有些愴然變色。

“我亦不知!”謝玄沉吟了一聲,忽地又問:“阿姐,現在二叔父如何?三叔父還是執意不肯出山?”

謝玄的二叔父便是謝萬石,如今也是謝家唯一還身居廟堂之人,自謝玄之父謝奕與堂伯謝尚相繼去逝后,謝家門庭在朝中局勢中便愈顯劣勢,因時人又最講究無為而冶,謝家也需要人蓄養身望,故而其三叔父謝安石一直隱居于會稽,交友士林,積累清譽,謝家便全力推出謝萬石來執掌方鎮。

如今的謝萬石正是接任他父親之職任西中郎將,并吳興太守。

“桓大司馬欲派二叔父出鎮豫州,持節,監司、豫、冀、并四州諸軍事,北伐前燕!”謝道韞只鄭重的道了這一句。

謝玄的臉色立即大變,竟是突地道了一聲:“不可!”

“如何不可?阿遏,你這是怎么了?”謝道韞頗為不解道,若想維持門庭不在士族圈中敗落,北伐建功亦是他們必須要做出的選擇。

“阿姐,二叔父的性情你是知道的,他雖有清虛之才,可冶理一方,但并無將帥之能,桓大司馬此舉,便是為了讓二叔父在豫州出亂子,如此我們謝家的地位又要一落千丈!”

見謝玄語氣果決而激動,謝道韞疑贖更深,不禁就看著他道:“阿遏,你怎么能這樣說二叔父?你從前對二叔父充滿敬仰,很是尊敬的,還經常會向二叔父請教老莊玄道,阿姐怎么覺得自從你病了一場醒來后,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行事讓人難以琢磨,如今便是連孝悌二字都不懂了?”

謝道韞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嚴重,謝玄有些呆怔而挫敗的看著自己的嫡姐,忽然間明白,這也是為什么顧鈺什么都不會直接說出口的原因,因為沒有人信!

而他自己卻是清楚的記得,前世二叔父受任北征,一路嘯詠自高,未嘗撫眾,因他矜豪傲物,差點逼得部下反叛將其梟首,軍隊未至洛陽便遭到敵人的埋伏而潰散,此次兵敗無疑給謝家打上了恥辱的烙印,二叔父自是不必說被貶為庶人,不久便郁郁病逝,三叔父也被逼得不得不挽救謝氏門庭而入了桓溫的西府,從此為桓氏效力!

想到此,謝玄也干脆什么都不再說,而跳下馬車,向著東南方向的烏衣巷疾步行去!

此時的桓府之中亦甚為熱鬧,桓澈歸來,府中便為其擺了家宴,家中仆婢更是手持香爐夾道相迎,但桓澈進門之后所看到的第一個人既不是南康公主,也不是自己的生母李氏,而正是素日里與他不和的二兄桓濟。

只見桓濟一身廣袖長袍,左右美婢相擁十分閑散的坐在庭中紫藤花下的一幾之上,一見他走來,桓濟便懶懶的站起了身來,笑道:“聽說你在玉泉山上名聲大嗓,艷名遠播,全健康城的貴女們都堵在城門口,為了一睹你的尊容,盛況空前絕后,連衛洗馬也有所不及,可有其事?”

桓澈笑了笑,沒答,正要離去,又聽他道:“我還聽說你在玉泉山上玄辨竟然輸給了吳興沈氏一個乳嗅未干的臭小子,父親對你多年的栽培,到頭來,你也就只有這張臉可以炫耀了!”

本來是極為諷刺挖苦的一句話,不料桓澈不怒反笑,看著他極其淡然的回了一句:“身處這個時代,有張臉可以炫耀,總比沒有的好,二兄,你說呢?”

他話音一落,桓濟登時就跳了起來。

這句話無疑是狠狠的打了桓濟的臉,在桓溫諸子之中,桓濟與其大兄桓熙長得最像桓溫,委實稱不上相貌英俊,尤其與桓澈這張臉比起來,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偏偏桓澈這句話說得還是事實,尤其一想到他那個姨母新安郡主司馬道福,桓濟心中便更是怒不可遏。

原本母親有遣人到大司徒府去提親,未想這口無遮攔的嬌蠻之女竟然當著媒人的面直接在他父親面前說道:“桓濟乃粗俗野蠻兵戶子,相貌又丑,我要嫁就得嫁像瑯琊王七郎和陳郡謝七郎這樣的青年才俊!”

看到桓濟滿臉的憤怒,桓澈笑了笑,也不多說,便帶著身邊的女婢直接向著中堂行去。

這時,桓濟竟然又叫住他,滿臉怒憤道:“等等,庶子見到嫡兄,是否該行禮,莫不是去了一趟玉泉山,便連家中規矩也給忘了?”

桓澈的目光便幾不可察的一冷,眉宇輕皺了起來,他身邊的婢女也為之感到氣憤而心疼,雖說郎君得大司馬喜愛,可因為這嫡庶之別沒少受家中幾個嫡出兄弟的排擠刁難。

就在婢女心疼的觀望中,桓澈很快也收斂怒氣恢復了平靜,回道:“家中規矩不敢忘,不過父親也曾說過,我們桓氏子弟必塤篪相和,齊心協力,方才能將桓氏家族發揚光大,君不見前朝宗室八王作亂,使得司馬皇室嫡系幾乎自相殘殺殆盡,

父親常與我們說‘鄭伯克段于鄢’與‘尺布斗粟之謠’的故事,弟還一直銘記于心,不知二兄你呢?”

‘鄭伯克段于鄢’與‘尺布斗粟之謠’皆是諷刺兄弟相殘的曲故,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桓澈話剛說完,就聽到一陣沉渾的掌聲傳來,同時有人說道:“說得不錯,澈兒越發精進了!”

聽聞聲音的桓濟立時嚇了一跳,神經也猛然繃緊起來,就見門外走進一身披凱甲身材十分奇偉的男人,男人膚色偏為古桐色,雄姿英發,面有七顆黑痣形成七星之狀,相貌確實算不上英俊,卻能讓人望之生畏。

此人不是別人,而正是他們的父親桓溫。

桓溫身邊還有一面罩輕紗身姿十分窈窕的女人,女人纖細而婀娜,便是一行一止間都極顯嫵媚風情,她含笑說道:“夫君過獎,哪有這般夸自己的兒子的,澈兒到底是庶出,見到兄長理應行禮的!”說罷,回頭看了桓澈一眼,面紗之下眼波流轉,似向桓澈遞以了一個眼神。

桓澈這才向面向桓濟,欲行施禮,卻在這時,又聽桓溫道:“卿卿不必如此說,卿卿原本也是公主,身份尊貴,澈兒的身份又能低到哪里去,世人皆道我桓氏乃兵戶之家,自然也就不必講究那些虛禮!

何況澈兒此去晉陵,乃是受我之命,一路奔波勞累,方才歸家,可見身心疲憊!”說到這里,面色一冷,十分嚴肅的瞪了一旁的桓濟一眼,“倒是你這做兄長的羞辱兄弟在先,怎地如此心胸狹隘?”

桓濟大驚失色,忙賠禮道歉:“父親,是兒錯了!”

桓溫擺了擺手,似乎并不想與他多說,而是徑直走到桓澈面前,大笑道:“我聽說澈兒憑著一曲琴音已然名揚天下,不輸于王謝子弟,如此便為我桓氏一族蓄養了聲望,澈兒可是為我桓氏立了大功啊!我看以后誰還敢再說我們桓氏乃兵戶之家!”

“來,隨父親一道先用完晚膳,再去我書房,說一說你這次晉陵之行所遇到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