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定情夜
第105章定情夜
“如果是有人故意要阻止她去參加明日的清談雅集,那么這個人便一定知道她曾以沈氏黔郎的身份去過玉泉山頂,這件事情除了你我,還有誰知曉?”
謝道韞問出這句話時,謝玄也沉默了下來,許久才沉吟了一句:“但愿我猜測有誤!”
深夜的烏衣巷到底還是靜謐而冷清的,畢竟那十里秦淮徹夜笙歌的時代還沒有到來,但位于健康城永巷,秦淮河北岸的崇綺樓卻并非如烏衣巷一般幽清雅靜。
夜,才是此樓中真正熱鬧喧嘩的開始,金粉樓臺,絲竹管樂,混合著脂粉之香在空中流淌,許多打扮得靚麗光鮮的少女這時便如同一件又一件的華裳一般擺了出來,由來此尋樂的貴族子弟挑選,這些少女當中有運氣好的,會被挑去主家作為姬妾和舞姬,成為貴族門閥之中的奴仆,而運氣差一點的在失了身之后便只能留在樓中做最為低賤的女伎。
而就在這鶯歌燕舞,醉生夢死的樓中,有一座三廡五層殿閣之中,有“砰”地一聲響從最為隱秘黑暗的角落里傳了出來。
男人被踢倒在地,打了一個翻滾,像狗一樣的趴在地上,聽著另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冷聲厲喝。
“誰讓你動的手,我要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命!”那人道。
男人爬了起來,凄聲道:“樓主,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這賤婢她想提升吳興沈氏的士族地位,想為她外祖父沈士居申冤,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到時候倒霉的便是樓主,是你我!此事絕不能讓她得成!”
“所以你就干脆派了二十多名部曲去截殺她,你可知救她的人是誰?”戴面具的男人冷笑道,然后蹲下身來,將手拍在男人的肩膀上,“她如今很得瘐氏與桓氏兩大門閥的看重,折損了二十多名部曲不算什么,但如果讓這兩大門閥士族查出來此事是你我所為,我在這健康城中也很難再呆下去了!”
男人臉色一變,又諂笑道:“樓主,可能是我考慮不周,不過這賤婢就是一庶女罷了,誰又會真正的為她的死而去大費周折,與樓主您對抗?”
戴面具的男人又笑了,他緩緩的站起身,猛然又是一腳踹到了男人的肩上,說道:“愚蠢,你與你女兒相比,真是差遠了!”
“如果真的要阻止她為吳興沈氏揚名,不一定非要殺了她,或是阻止她去清談宴會,你既然已經知道她曾假扮過沈氏黔郎的身份,何不就在清談雅集上揭穿她的身份,讓她身敗名裂?”
他一說完,男人便仰起頭,好似恍悟般眼中精光大亮,連忙磕了幾個響頭,道:“樓主教訓得是,還是樓主高明!”
這時,戴面具的男人又躬下身來,一只手極溫柔的撫在了男人的頭上,輕聲道:“還有,我要的是她被趕出顧家,無處可去,我要的是她成為我這里的人,而且必須是處子之身,你在顧家呆了這么多年,就沒有一件事情做得讓我高興!”
“樓主恕罪,屬下不會再令樓主失望的!”
看著男人依舊如狗一般跪在自己身下,戴面具的男人無聲的笑了,再次拍了拍他的頭顱,道:“去吧!讓我看看你明日的成果!”
“是,是,樓主,屬下告退!”說完,男人低著頭,向門外爬了出去!
男人一出房間,臉上那幅諂媚的笑容立即便陰了下來,細長的眼中露出陰狠之色,他沿著長廊走到了另一間屬于自己的暫憩之所,而隨著隔扇之門被拉開,一個梳著墮馬髻的婦人便迎了上來,看到男人鼻青臉腫,額頭上血流如溪,不禁嚇得花容失色,忙拿了帕子過來,一邊為他拭血一邊道:“夫主怎么了?是誰打的你?”
“還能有誰?”男人冷笑,然后一把將婦人推了開,狠狠的將一拳擊在了桌面上,咬牙切齒道,“這個賤婢,沒想到我專門訓練出來的幾十名部曲都要不了她的命!”
婦人臉色也跟著垮了下來,眸中陰睛不定,旋即又含笑勸慰道:“夫主別氣餒,一次失敗不算什么,以后我們還有的是機會!”
“以后,以后,以后你那位好兄長不許我們動她!”男人怒吼道,“這賤婢運氣怎么就這么好,走到哪里都有人幫她,她咋不上天呢,不上天呢?”說著,氣吼吼的往房間里的案幾繡墩連踢了幾腳,踢得婦人都一驚一顫,嚇得不敢再吭聲。
烏衣巷中的宅院內,謝道韞也道:“阿遏既有這樣的猜測,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阿姐剛剛得到消息,會稽王已上表朝廷,明日的清談雅集將會是一次重要的州中正考核機會,屆時,八大州中正官都將會到場,為今年各大門閥的士族子弟進行定品考核,朝廷現在也需要征選人才了!”
謝玄的臉色一變。
謝道韞又道:“這次考核,四叔父說了,你也要去,你也到了該定品入仕的時候了,至于顧十一娘,我知道她必然也不會錯過,只是,所謂防患于未然,此事你還得提醒她一句!”
“多謝阿姐!”
謝道韞便是一笑:“跟我還這么客氣?”說到這里,又拂袖道,“好了,阿姐要說的也就這么多了,你現在進去看看她吧,另外告訴她,今天這么晚,就不用回去了,顧府之中我已捎去了信,說是我謝道韞仰慕顧十一娘之辨才,請了她到我謝家來做客,今夜要徹夜長談,就不送她回去了!”
聽謝道韞這么一說,謝玄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時,卻又見謝道韞神色一變,眸中露出不一般的驚訝之色,他便順著她的目光轉身一看,就見顧鈺穿了一身雪白的袍子踏著木履正向這邊走來,夜風一吹,寬大的袖子以及墨發飛揚,竟令得這道倩影好似要臨風而去般的縹緲虛幻。
原本這袍子本是謝道韞之衣物,穿在她身上除了一種冷誚的高貴氣質之外,竟還有一種媚骨的風流。
這一見之下,謝玄竟是呆住了,謝道韞也不禁嘆道:“真乃絕色,可這身影怎么會讓我有熟悉之感!”
這時,顧鈺已走到了他們二人面前,她身后,兩名婢女也走了出來,對謝道韞行禮笑道:“娘子,奴已為這位女郎洗浴更衣了!”
“好,你們的任務完成了,我們該回去了!”說完,謝道韞也不遲疑,只是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謝玄一眼,便帶著兩婢向宅院外走了去。
剛走出亭外沒多久,一婢女便忍不住嘆道:“娘子,那女郎的身段可真是美,不僅肌膚白嫩,腰身不盈一握,而且……”婢女說到這里,臉色便是一紅,又問,“娘子,七郎君是喜歡她吧?”
謝道韞便停下了腳步,向后望了一眼:“那樣的一個女子,怕是沒有哪個男人了解她后會不喜歡。”
“那娘子這么做,七郎君會生氣嗎?”婢女又有些不安的問。
謝道韞便道:“要想借我謝家之勢與桓氏為敵,不付出一些代價怎么能行?阿遏就是太善良了,不求任何回報的付出,那不是高尚,那是傻,若真等到這女郎真是別人的人,到時候形同陌路,與他還有何干?”
婢女便笑道:“娘子說得也是,那以后,這女郎可能就會是我們的主子了!”
謝道韞便轉身道:“你的主子不是我嗎?”
婢女吐了一下舌頭,連忙佯裝自扇了一耳光,笑道:“奴婢該死,奴婢說錯話了!”
“行了,就會在我面前裝可憐,好叫我不忍心罰你!”
一句話說完后,婢女嘻笑著,跟隨著她朝謝氏宅院中走去。
而這邊宅院的亭子之中,謝玄也立即迎了上去,關切的問道:“怎么樣?傷口還很疼吧?”
顧鈺搖了搖頭,抬眼看向謝玄時,竟似有些頭暈而目眩神迷,她抬起手來微扶了欄桿,道:“一點小傷而已,我沒事!”
這時,謝玄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又問道:“阿鈺,你臉色有些白,是不是還很不舒服,我扶你到暖閣中休息吧,剛才我阿姐說了,已給你祖父捎去了信,留你在我謝家做客,你也就不用急著回去了!”
說著,謝玄已將手向她的手臂伸了過來,這一觸而激起的感覺就好像魚兒從她身上滑過一般,讓人心中充滿了渴望。
果然,她還是被算計了,好一個謝氏才女!
顧鈺無聲的苦笑,也罷,她從來就不相信這世上有無緣無固的付出,公平二字也是她處事的標準。
在謝玄關切的目光照射中,顧鈺忽然問道:“謝郎,你喜歡一個人,會想得到她嗎?”
謝玄一愣,似乎不解她為什么會突然問出這句話來,見她神色異常,便又擔憂道:“阿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顧鈺搖頭:“沒有,只是有些困倦罷了,我記得你說過,我身上有種幽香,聞過的人都很難忘,你說的這種香,便是處子之香吧?”
謝玄更是怔愕,一時木然無聲,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讓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顧鈺竟然忽地轉身過來,寬大的袖袍如蝶翼一般襲近,他的唇瓣上再次一涼,在幽香入鼻之時,有暖暖的柔滑的小舌探入了他的口中,與此同時,他的手也被一只柔荑挽住,放到了一處極滑膩而溫暖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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