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為凰

第126章 顧蕓之心計

第126章顧蕓之心計

《》第126章顧蕓之心計

聽到聲音的顧鈺立即便抬起頭來,尋聲望了去,但見那正站在洪武大街之上的少年郎君正是瑯琊王,而此時的瑯琊王并非往日的親王或是普通士人打扮,而是凱甲披身,數名緹騎軍士仗劍在身側。

顧鈺識得那些緹騎軍士正是皇城六宿親衛,也便是禁軍,她記得前一世,是天子病危之際才將皇城六宿親衛交到了瑯琊王的手中,同時下詔其為下一任的儲君,而詔書下達之后不到一個月,天子驟然病逝,瑯琊王便繼承了皇位。

未想這一世,天子病危的消息還未傳出,瑯琊王這么快便開始掌管皇城六宿親衛了。

便在她這般思忖時,瑯琊王也順著小廝的手指望向了那酒肆飛檐之上,但見一身男裝的顧鈺正手撐著屋瓦半蹲于地,好似發現了什么,正垂目看著瓦片微微出神,然而,當他的目光射去時,她又迅速的抬起頭來,望向他意味深長的淺淺一笑。

那一笑好似林嵐乍散一般,令得周邊的空氣都好似蕩開了漣漪,瑯琊王錯愕驚詫之余,頓覺心中一暖,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他見顧鈺豎起了一指,好似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瑯琊王亦點頭微微一笑,然后就見顧鈺身輕如燕向著緊挨著的店鋪作坊攀附飛躍而去。

而看見顧鈺如幽冥之蝶一般忽然消失的小廝卻是驚恐的大叫了起來:“殿下,殿下,你看到了嗎?剛才,剛才那里明明有個人的……”

小廝話未說完,腳上便陡地一痛,頓時就呲牙咧嘴哇哇的大叫,耳邊傳來一句:“喊什么喊,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嗓門大嗎?”

小廝立馬閉緊了嘴,側首十分幽怨的望了適才在他腳背上狠狠踩上一腳的瑯琊王一眼,扭曲著一張臉勉強笑道:“殿下,奴錯了,奴剛才什么也沒有看見,沒看見!”

瑯琊王點頭松了口氣:“這就對了,上天賜予你一雙眼睛,不是讓你什么都看的,而是該看的就看,不該看的就不看!”

小廝連連點頭:“是是是,殿下教訓的是,殿下的話就如同再生父母之言,奴必定一輩子銘記。”

瑯琊王看了他一眼,又問:“那你現在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小廝登時一愕,順著瑯琊王的目光望了去,但見那酒肆之門緊閉,門前冷清寂寂空無一人,與其他茶樓酒館相比,這家酒肆的生意也太過凄慘了一些。

“殿下,奴什么也沒看見啊?”小廝不解道。

瑯琊王便瞪了他一眼,然后手一指,向著身后正猶豫著是否要向顧鈺追去的緹騎軍士們喝令道:“去,兇手就在里面,開門!抓兇手!”

小廝一愣:兇手?哪里有兇手?殿下,你透視啊!隔著門都能看到里面有兇手?

緹騎們也有些驚詫惶然,似乎此刻才想起,瑯琊王今日授命帶著他們出來到底是干什么的?顧敏到底是士族,而且還是死在皇城之中,沈氏黔郎指出其為崇綺樓之細作,這件事情已令健康城的士子們人心惶惶,各大世家憤憤不已,王文度與郗嘉賓已聯名上書讓朝廷來徹查此案,朝廷不得不給出一個結果。

可兇手難道不應該是剛才站在屋頂上的那個人嗎?

緹騎們躊躇不前,瑯琊王再次喝了一聲:“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難道本王的話,你們不愿聽么?”

緹騎們立即站直了身體,連聲道:“不敢!”然后向著那酒肆門前疾涌而去,卻又在剛近至門前時,那酒肆之門忽地大開,幾名年輕的女郎從中走了出來,分站在兩側,頷首肅敬施禮。

緹騎們剛要喝斥,忽地眼前一亮,就見一襲白衣的俊美郎君步態從容風度翩翩的從酒肆之門踏出,也不知是這郎君的風儀外表太過耀眼,還是其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太過威懾人心,緹騎們頓覺膽氣矮了一截,腳步登時就頓了下來。

看到走出來的人是桓澈,瑯琊王的神情也微微一斂,露出少許詫異和恍然,同時又有些后怕的為剛剛離去的顧鈺捏了一把汗。

“原來是桓郎君在此酒肆之中,不知表弟今日怎么會有雅興到這間無人問津的灑肆里來賞玩?”瑯琊王客氣的問了一句。

桓澈看了瑯琊王一眼,亦是了然,淡然含笑答道:“此間有極樂,自然是個好來處,瑯琊王殿下今日也很有雅興,竟然會帶兵至此,莫不是專程來抓我的?”

瑯琊王便笑了起來:“桓郎君說笑了,如若你不是兇手,我抓你何用?”

言外之意便是,倘若他是兇手,他便一定會來抓他了。

桓澈冷笑了一聲,似乎并不愿與他多說,而揮手示意身后的婢女們一起離開,誰知腳步剛一邁,瑯琊王忽地又攔在他面前道:“哦,對了,王使君與郗參軍將桓郎君與沈氏黔郎的字交給了天子與太后,太后鳳心大悅,對表弟與沈氏黔郎之字大為稱贊,說評為江左一品也不為過,表弟的免狀很快就會頒發下來了,兄在此由衷的恭賀!”

言罷,施了一禮,又道,“表弟有管仲之才,還希望能有嵇延祖之志,與兄一起好好的輔佐我大晉天下,畢竟,君臣見疑,乃是天下大亂之大患,表弟也不想做這不仁不義的亂天下之賊子,是也?”

桓澈便冷笑著嗤了一聲,揶揄的冷諷道:“賈長沙曾言,有德之世,鳳凰來儀,無德之世,鳳凰遠去,管仲之才乃是匡濟天下,若是遇到如齊桓公一般的昏君,談何仁也?孔子談施行仁政,可不是對一人之仁,而是對天下之仁,這,才是真正的仁道!”

說完,桓澈便率著一眾女婢怒氣沖沖的離去,瑯琊王頷首輕輕一笑,待他走遠后,不禁望了一眼顧鈺適才離去的方向,但見街道盡頭再也尋不到她的人影,心中松泄之余,不禁又升起一絲悵然。

明明不過是幾日不見,竟令他仿佛隔了一世之久,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過得怎么樣?又為何會在此與桓澈相見?

經過秦淮河畔的中正考核一事后,有關于桓澈非她不娶的流言也迅速的在健康城散開,而顧十一娘之才名也成了健康士子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而因為她的名聲傳播之廣,整個晉陵顧氏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她生母沈氏將妻為妾之事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整個健康城傳遍開來。

便在昨日,王文度已上表太后,徹查沈氏當年與顧悅婚約之事,母后雖心有不愿,卻也不好怫太原王氏的面子而對此事置之不理。

不過才幾日的功夫,這小姑子竟能做到如此,甚至令得整個健康城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真是有點超乎想象,可卻也能想象到她有多么的不易。

瑯琊王不禁會心一笑:也罷,雖只是匆匆一面,也算是幫她拖延了一些時間,她現在應該安全了吧?

見他時而微笑,時而愁悵發愣,一旁觀注著的小廝便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那我們現在還……還抓兇手嗎?”

他指了指桓澈離去的方向道,不料,瑯琊王忽地腳抬起,再次狠狠的踩了他一腳:“你是真笨還是假笨?抓什么抓,沒見人都走了嗎?走,現在隨我去崇綺樓!”

哎喲,我的殿下,那不是你說他是兇手嗎?那到底誰才是兇手啊?

回到桓府之中的桓澈不禁猛然掀翻了桌子,滿室的婢女都嚇得顫顫,阿虞亦驚得跪了下來,拱手冷聲道:“郎君,你若是不解氣,不如就由阿虞將那賤婢抓到這里來,任憑郎君處置!”

“你住口!賤婢二字是你叫的嗎?”桓澈陡地回首,目光冷厲如疾電一般看向了她。

阿虞但覺胸口一痛,仍不甘心道:“奴只是覺得不值得,好比寶劍適主人,就算她是一把劍,能得到郎君的珍愛,那也是她的福氣,可她不但不知感恩,卻還要恩將仇報刺殺郎君,她本就該死,是郎君對她太仁慈了!”

桓澈聽罷,更怒,又似有些心力交瘁般手撫了額頭,冷聲道:“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聽到任何人在此廢話!”

阿虞眼神一變,露出些許惶恐和驚詫。

“我不會走,郎君,阿虞作為郎君手中的一把劍,既然選了郎君為主人,就會誓死跟隨郎君,這是我的道!”

你的道?桓郎唇邊不禁再次勾起一抹揶揄的苦笑,就因為道不同,所以她才會如此絕決的選擇背叛甚至與他兵刃相接,她竟然說他從未將她當人看過?這是多么的可笑!

就因為彼此不同的道,這該死的道!

“走!你現在馬上走!”他不禁喝道,一雙瑰麗的眼中露出冷厲而憤怒的破碎之光。

阿虞瞳孔微微縮了一縮,終是無言而向桓澈深深一拜,便起身向門外走去。

而就在阿虞走出門外時,一道纖長的剪影從側殿門邊微微探出頭來,然后深深的望了桓澈的寢居一眼,再向著桓府后院的一間小屋里走了去,這間小屋之中所住著的皆是桓府之中做著雜掃粗活的奴仆,少女躡手躡腳,走到了一個正浣洗衣物的婦人面前,輕聲喚道:“阿娘,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婦人便抬起了頭來,問道:“阿蕓,阿娘不是叫你呆在李夫人的院子里不要隨便出來的么?阿娘好不容易才求得李夫人收了你做婢女,你可千萬別……”

少女就是一笑,心中冷道:婢女?誰愿意做這下等的婢女?誰愿意從一個名門貴女到人人嘲諷的瑯琊王良媛,然后又到一個低賤的隨時會被主家打殺或發賣的婢女?

“阿娘,你還想不想復興你義興周氏?還想不想報仇?”顧蕓忽地問,看著周氏的眼中亦閃出火一般的烈焰之光。

周氏便是一愣,淪落到這種地步,誰還想著報仇,只要女兒的命能保住,她就心滿意足了。

這時,顧蕓又道:“阿娘,我有辦法,借一人的手除去沈氏和顧鈺那個賤婢,只要阿娘你愿意幫我,配合我演一場戲。”

說罷,她便附在周氏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周氏聽完便臉色大變,看著顧蕓道:“不,這樣不行,那桓郎君的兇名,阿娘可是聽說了的,他不會珍惜你的……”

“可除了這樣,我們還有什么辦法,難道你讓我一直在這里做奴婢呆下去嗎?我不甘心,我絕不甘心,她顧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周氏的臉色便黯了下來,看著女兒的眼中既是心疼又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