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為凰

第190章 故伎重施,她是誰

第190章故伎重施,她是誰

第190章故伎重施,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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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中和峰麓,象征著王族根基的神廟坐北朝南,前臨中溪,沐浴著蒼山的銀妝素裹之光,竟也顯得神圣不可方物。

我換了一身祭祀用的白袍,輕輕踏足在這一片被王封為南詔中岳的神圣土地,我的母親一直頷首靜靜的跟在我身后,她的安靜與收斂也會讓此刻的我感覺到自己就是這蒼山的女神,我將如同每一次祭祀一樣得到所有人的敬畏,哪怕是她,我的母親,也不過是我最卑微的隨從者,當我抬起頭遠遠的望向那一殿二廡的神廟,我便能看到神廟前站了整整齊齊的二排白衣人,他們也像我母親一樣低著頭,用手按著眉心,默誦著一些聽不清的祭語,以他們最卑微的方式來表達著他們對神的足夠虔誠,也表達著對我的敬畏。

我走近神廟之前,目光淡淡的掃過在這里獻祭的每一個人,最后,我的目光落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因為我不得不忽視這樣的一個人,就算是面對高聳云宵的祭臺,他的威嚴也依然能折服眾生,君臨天下,單看他的背影我就能知道,他,便是我們南詔國的王。

“詔——”走近他身后,我斂袍,欠身,以對“王”的稱呼表達著對他最無上的敬意。

“昶,請平身!”王的聲音里透出一絲涼涼的嘆息,良久他才轉過身來,道,“昶,你看自元登基以來,這南詔的天下在元的治理下如何?”他頓了一聲,“元準你直言不諱。”

我抬起頭,望著他,微微一笑:“詔,請您看看這江山美景如畫,詔自登基,廢舊立新,于政權,設清平官,坦綽、布燮、久贊,改六曹為九爽,又立大、中、下、小四府,司管軍事之務,于行政,增六瞼為十瞼,設六節度兼二都督,其部屬分明,各司其職,為王分憂,詔擅用才,關乎社稷,亦乃百姓之福。”

“昶之所言,避元之過失呀!難道連你也不愿對元吐出真言么?”王的聲音越顯疲憊。

我低下頭,繼續道:“詔自責,是因與大唐一戰之過,我軍戰士葬身殺場,便有無數婦無夫,子無父,母無子,舉國哀悼,實乃蒼生之禍,但戰亂已平,元應欣慰,我國義軍已度至了生之彼岸,獲得新生。”

“你母親也這么說呀!”王依舊嘆道,“但戰亂畢竟是禍,是元的無能而造成的禍。”

我大驚,伏首:“請詔千萬不要這么說,詔是南詔國的王,將賜予南詔國無尚的光榮與偉績,如果連詔都放棄自己的話,百姓將寄予何望?”

也許真是我的這一句話觸動了王心中的波瀾,我見到王的眼神逐漸由悲涼轉得銳利,那芒是紫微星的光芒,那神是俯視蕓蕓眾生的君王才有的睿智。

“那么昶是否支持元的一切決定?”他突地話峰一轉,問道。

“請詔下旨,蝶衣定當從命!”我頷首以禮。

“你可知,你母親為南詔太子夢湊占卜,以他未來的命運算了一卦。”王憂嘆。

我從王的眼眸中看到了到不安之色,道:“此事,母親已告知蝶衣。詔提及,有何異?”

“你母親的占卜向來都是百算百靈,而這一次占卜,又無疑于一個不祥的預兆,元想改變元兒夢湊的命運。”

我看到他眼里冰冷的神情,便知母親是必又要以活人祭祀,來洗清一切塵世的孽,換來被祝福的人一生安寧,但我還是忍不住問,這一次又要以誰來作為對神的獻祭:“我母親有何妙法?”

“太子夢湊并非尋常之人,你母親說,唯有王室貴族人的血才能換來他長久的壽命。”

我看到王的眼神近于悲涼,但除了那層悲涼,竟是絕決的冷意,我忍不住震驚,微微頷首道:“詔要以哪位公主的血來祭祀?”

王接著又嘆了口氣,道:“本想以無憂公主流影來為她哥哥犧牲,但流影自小就身負著妖孽的罪名,卻無資格為我這個父王洗清罪孽,為她哥哥延長壽命。所以,元選擇了夢湊帶回來的那個女子,那個女子已被查證是摩梭一族的公主,也有著最純正的貴族血統。”

“太子帶回來的女子?”我已能猜到,這個女子,也許是太子所選的未來的王后,我頓時明白了,我的母親為什么要選擇這樣的一個人來獻祭。

“怎么,是不是連昶也認為元這樣做很殘忍?”

王似乎看到了我的內心,但我仍然只是笑了笑:“能換來太子的長壽,又能換來南詔國的太平,這名女子想必死而無憾了。”

“你也認為如此?”王的眼神里透出一絲期許,一絲忐忑,但我知道王此刻最希望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因為我的話將會承受著所有源自于孽的罪,只有我承受了神所降下來的罪,王族才會真正的得到神的庇佑。

但是,我被封為南詔國的祭祠,我有祭獻給神所有一切的責任,所以我唯有平靜的笑道:“是,請詔下旨將神的祭品送上祭臺來吧!”

這個時候,我看到了王臉上滿意之足的笑容,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神廟之中漸漸走出三個人影。在兩白衣衛士的押送下,那個將被獻祭給神的女子漸漸走到了我面前。

當她的一身凌亂華衣印入我眼簾之時,我就在想,這將會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她有著怎樣的經歷,或者此刻她又有著怎樣的感悟,她,是否會有恨?

然而,當她抬起頭來,目光正對我的眼睛時,我不由得一愕,也許這一刻之前,我還自恃著美貌天下無雙,但這一刻之后,我的信心卻全因這個女子的出現而漸漸化為飛雪散去。

她的美有一種奇異的魅力,仿佛讓你感受到了大自然最深層的呼喚,靈魂不由自主的飛躍到了遠古寂靜的天地之間,合著和風的吹煦,與流云一起分享著天穹廣茫,與山川一起分享著明媚陽光,與草木一起分享著鳥語花香,與流溪一起分享著魚戈游唱,與大自然的萬物生靈相惜相融,譜寫著生命最燦爛的樂章。

她的美讓我震驚,這不僅僅是因為她與生俱來的奇異的魅力,而且還因為她的一雙眼睛,看到她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沒有過多感情淡如水的自己。

一雙絕美的眼睛,卻仿佛被壓制住了燦爛的光芒,只余下幽潭一樣的沉寂。

“你也是偶人嗎?”她開口對我說話,靜靜的帶著笑,那笑如水邊的幽曇,悄然開放。

“偶人?”我不明白她在說什么,只是翕動著眼睛,掩飾住自己的疑惑。

“原來姐姐你也一樣跟我有著相似的命運呢!”她再一次笑,眸光里卻多了一絲憂傷,“如果這一次,我不死的話,姐姐,我一定會來找你!”

我再一次因為她的話陷入深思,而全然不覺,押著她的兩個白衣信徒已將她推上了祭臺,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就像著衣一樣,任由那兩個白衣信徒將一層一層的網繩罩在了她身上。

“如果我的血真的能讓夢湊長命百歲的話,那么你們點火吧!”

她的聲音由空而降,清脆而空靈,仿佛一曲樂章,引起我心理的共鳴。我突然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困惑,一種由她身上所引發出來的奇怪的困惑。

“詔——”我再次面對著王,請求,“詔,她不適合做這一次祭祀的祭品,請您寬恕!”

“這是你母親占卜所得出來的結果,她必須是這一次祭祀的祭品。”

我沒想到我的這一次真誠的諫言卻令他龍言大怒,我不再言語,唯有聽他道:“如果元這一次寬恕她的話,只怕夢湊將來的王位會送給他人,而整個南詔國將因為她而面臨一次大難。”

我抬頭,從王火焰般的眸光里看出了他真正的憂郁,原來他也相信自古紅顏多禍水,所以才會在三十年前冷落了我母親,才會將我封為蒼山祭祠而永不會嫁人,才會在今天要將這個可能成為太子妃的女子作為祭祀的祭品,才會讓我在榮耀的光環下永遠浸染著血的罪惡。

我沉默,然后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來:“那么,詔,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