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姑娘,這是什么地方?”李紀和柱著拐杖,由南著,散步到了狄府西跨院兒的書房之地,見到院子里竟然有人在露天地酣然入睡,不由奇怪地向南宮婉兒問道。
“這里是狄府小少爺們讀書識字的書房,”南宮婉兒咬著小碎牙,抬手指著躺在長椅上的柳一條說道:“諾,那個睡得正香的書生,便是這里的教書先生了。”
上次被柳一條白賺了兩貫銀錢的事情,南宮婉兒至今還在心里掛記著,不過柳一條的那五首詩連狄知遜這個長史都一直贊不絕口,她跟狄芝芝也沒有再把銀錢要回的理由。
聽狄芝芝言講,自那次事件之后,她們想要難為柳亦凡的心思不旦沒成,賠上了四貫銀錢不說,最后竟還幫著柳亦凡又加漲了例錢,著實可恨。
不過在心中氣惱的同時,兩個小丫頭對柳亦凡也多少地有些佩服起來,最起碼的,她們是再不敢來找柳亦凡‘買’詩了,那是拿肉包子打狗的事情,做了一次,就已經夠讓她們后悔的了,哪還肯再做?
“這么說,他就是寫下那《俠客行》的先生了?”李紀和目光流轉,自聽到南宮婉兒偶向他吟誦過的《俠客行》后,李紀和剎時間就被詩詞字句之間所流露出來的豪情壯意給吸引了進去,對于能寫出這首詩來的先生,更是心儀不已,恨不能早與他一見。
“就是他了,不過紀大哥最好別對他報有什么太好的幻想,不然你會失望的。”南宮婉兒小聲地向紀和提醒了兩句。看到柳亦凡那張欠打地臉,她的心中就有些許的怨氣,不覺得就又想起了她那兩貫錢來。
或許是聽到了什么響動,曬得正舒服的柳一條身子輕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來。
“嗯,婉兒姑娘來啦,這次是買詩,還是買曲兒?”柳一條瞇著眼輕看了南宮婉兒一眼,又瞥了瞥她旁邊的李紀和。含含糊糊地說道:“現在行情見漲,婉兒姑娘若是還想再來買詩曲兒的話,需得多帶些錢來。一首兩貫,還是老規矩。概不欠,梅蘭繡菊,風雨雷電。嗯,或是情詩情歌也可,絕對是一分錢一分貨,童叟無欺。”
“呃?”李紀和一臉的莫名其妙,什么買詩買曲兒的,這里不是書院嗎,怎么還有詩曲兒的買賣?扭頭看了南宮婉兒一眼,李紀和輕聲問道:“婉兒姑娘,這是..?”
“紀大哥,你別聽他胡扯。這個書生說起話來一向都是瘋瘋癲癲地,沒有一個正行,”南宮婉兒的小臉一陣的醉紅。尤其是聽到柳一條說起‘情詩情歌’地進修,她的臉更是紅得厲害。又惱又羞,在心里面不知咒罵了柳一條多少遍去,若不是有李紀和在場,說不得南宮婉兒也會向狄芝芝一般,拔劍相向了。
“你想得倒美!”南宮婉兒盡量地讓自己保持著一些淑女地風范,狠瞪了柳一條一眼,道:“上次你騙了我跟芝芝師妹四貫的銀錢,我們還沒跟你算帳呢,哼!”
“嗯,今天的太陽真不錯!”柳一條伸了個懶腰,輕聲地嘟囓了一句,然后懶懶地翻了個身,側著身,對著太陽,又把眼睛瞇了起來。對南宮婉兒地話置若罔聞,不管不問,好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她在說什么一般,氣得小丫頭又是一陣跺腳,在江湖上漂蕩了那么久,她何曾受過這般地閑氣?
這個教書先生很有意思。
看到柳一條身材瘦小,手掌骨骼都不甚粗大強壯,似不是練武之人,很難讓人相信他就是能寫出《俠客行》那首絕詩之人。不過‘人不可貌相’,李紀和早就已經過了那種會以貌取人的年紀,在東宮里廝混了那么多年,已經讓他養成了不要小看任何人的習慣,所以對于眼前這個書生的文弱樣子,他并沒有覺得有太多的失望。反而柳一條的特異表現,讓他提起了一些的興趣。
文人以詩詞,或是書法字畫來換取銀錢的事情并不足為怪,畢竟書生也是人,也需要生活糊口,出賣自己的才學倒也是一種常用的手段,給人寫信,販賣字畫,或是給教坊習坊寫作詩曲兒,沒有一定地才學,也是做不來的,看這位柳先生的樣子,像是以前曾做過這方面地買賣。
“柳先生請了,在下紀和,”李紀和上前走了兩步,輕拱手向柳一條禮了一禮,看他的樣子,似并沒有認出眼前長椅
個教書先生,便是他的恩人柳一條。
“嗯,聽說過,婉兒姑娘的情郎,是吧?”柳一條輕應了一聲,抬了下眼皮,看了李紀和一眼,隨即便沒了言語。李紀和沒有認出他來,正是柳一條所需要的。
“柳亦凡!!”沒待李紀和有什么反應,南宮婉兒率先紅著臉發起飆來,‘情郎’那兩個字,讓她又有了一種想要拔劍的沖動,難怪芝芝師妹以前對這個柳亦凡一直不喜,柳亦凡的這種臭嘴,實在是很容易讓人沖動:“你若是再胡言亂語,休怪本姑娘對你不客氣!!”
“紀和兄站著不便,且先在一旁坐下吧,”柳一條難得地說了句像樣的話語,對南宮婉兒的話語和警告依然是不聞不顧,直接就給忽略了過去。他已看出,這個南宮婉兒似乎對李紀和有些意思,能夠面對著李紀和臉上三道巨大猙獰傷疤而不變色,厭惡,很難得。
“你!”連著幾次被人給忽視,南宮婉兒的手終于忍不住地搭到了劍上。
“婉兒姑娘,”李紀和輕叫了一聲,止住南宮婉兒的動作,輕聲勸慰道:“柳先生并不知情,想來剛才也是無心之語,婉兒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可是,”南宮婉兒看了李紀和一眼,然后對著柳一條又是狠狠地一瞪,冷哼了一聲,又把手從鐵劍上拿開。這里畢竟是狄府,官宦世家,不比她以前所在的江湖。
李紀和又沖柳一條拱了拱手,謝過他讓坐之意,拉著南宮婉兒一起,在柳一條旁邊的竹椅上坐下。
過了一會兒,見柳一條仍在閉目養神,一副老神在在地慵懶樣子,并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李紀和輕聲地向柳一條說道:“聽婉兒姑娘言講,幾日前曾在柳先生這里得了一首《俠客行》,詩磅礴,豪邁,紀某心中甚為欽佩,今日能與先生相見,實是紀某的榮幸。”
“年少時所為,不足道哉,紀和兄客氣了,”柳一條輕應了一聲,道:“不過紀和兄若是還想再聽,柳某倒是不介意再為紀和兄作上一首。”
“哼!”見柳亦凡又是沒臉沒皮地推銷他的詩句才學,南宮婉兒不由輕哼了一聲。
“紀和也想再聆先生佳作,奈何紀和現今正適落魄之時,并無銀錢來給先生潤筆,慚愧!”李紀和輕沖柳一條拱了拱手,他的身上除了把鋒利的長劍之外,已是再無他物,說起來,他現在也是窮光蛋一個。
“如此啊,不想紀和兄這般地英雄好漢,也會似柳某這般囊中羞澀,”一聽得李紀和手中沒錢,柳一條頓時興趣缺缺,再一次地把身子平躺,靜曬著太陽,對剛才要作詩句的話語,提也不提。他沒有給人白作詩詞的習慣。
“吝嗇鬼!”南宮婉兒不屑地輕瞥了柳一條一眼,摸了摸自己已經有些干癟的荷包兒,終也是沒有舍得再拿出兩貫錢來買取柳亦凡的詩詞。上過了一次當之后,南宮婉兒可不想再來上第二回。
“柳先生說笑了,紀某只是一落魄的游俠兒而已,當不得‘英雄好漢人。”對柳一條的無禮,李紀和絲毫地不以為意,臉上仍帶著溫厚的笑意,只是他臉上的三道傷疤,讓他的笑容變得猙獰可怖了許多。
“知足者,常樂,紀兄胸懷寬廣,是一實在之人,頗有古俠之風范,難得!”柳一條意外地睜開了雙眼,看了李紀和一眼,輕聲地向李紀和夸贊了一句。
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已經開始向西偏斜,柳一條伸了個懶腰,從長椅上坐起身來,輕聲地向李紀和與南宮婉兒說道:“午休時間已過,柳某要去給兩位小少爺上課,兩位請自便。”
“嗯,還有,”走了一半兒,柳一條又回過頭來,戲謔地看了南宮婉兒和李紀和一眼,沖著李紀和輕聲說道:“看你人不錯,免費送一首情詩給你,算是一個忠告。”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高聲吟誦了一首《金縷衣》之后,柳一條大笑著進了書房之內,絲毫沒有在意身后,南宮婉兒又是一副要拔劍砍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