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平靜無波。
三原的案子,因為李世民的態度明顯,魏征又臥病在家,久不上朝堂,很多人都選擇了咸默,畢竟這件案子本身就存在著太多的疑問與破綻,趙瑰駙馬這般處理,雖有些出格,但是卻也不算是過分,不管怎么說,事情之初,也是趙守德犯錯在先,沒有人會傻到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為他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辯護些什么,也沒有人想做那出頭的鳥兒,與皇上硬碰。
總之,一句話,李世民的這招兒很有效果,確是威懾到了一些人,最起碼的,在短時間內,還了柳府及柳二條一個清凈安寧,那些個還想著要與柳二條為難的官員,也都不由得把心思往回收了一收,不敢再有什么切實的動作。
柳一條仍是一如既往,安安靜靜地做著他的教書先生,前次由著還珠公主還朝,冊封宴上房玄齡等人示好所造成的影響,也因他這一段時間的無所作為而漸漸地平淡了下來,淡出了很多人的視線。不管之前他再怎么為那些重臣所看重,說到底,他現在也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教書先生而已。
柳一條這段時間的表現是,不招謠,不顯擺,安安靜靜,老老實實,每天上班之后教學生,下班之后陪老婆,哄孩子,少有出門兒,便是有人刻意邀請,也多是挽拒不出,像是那些求歌求詞者,更是一律拒絕,休身養性,倒也是自得其樂。
先前帶著宮里三位皇子公主所種下的黃瓜種子,已經發芽生長,才半個月的功夫,就開始順著側旁的枯枝,盤旋而上。最高的一株,都已經趕上了小丫的個頭,到了柳一條的腰間。而這個時候,六月,也就到了。
天比以前更熱,除了早上剛起床的時候還有一點涼意之外,別的時候都是溫嘟嘟地一片。在花園里忙上一會兒,身上臉上,便全都是汗水,三個小家伙的勞作熱情。也被這樣炙熱的天氣給曬了個無蹤,每天只要一說起要去花園鋤草,灌水,受粉,捉蟲子,三個小家伙臉上,都會露出一片苦色。
連著半個月在烈日下的輕曬,三個人裸露在外的肌膚,已經黑了。小李治與小兕子。一個是男孩子,一個是年紀尚還幼小,倒是不覺什么,不過小丫這個還珠公主。一十有二,已經懂了些事端。女孩子愛美的天性在這個時候也開始顯露出來,所以,看著自己表里不一的肌膚,小丫頭就是一陣地難過,曾不止一次地在她地這個姐夫的面前報怨,看她每次臉上所流露出來的幽怨神色,搞得柳一條直覺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
所以。在聽得小丫頭在自己地耳邊報怨了幾次之后。有些頂受不住的柳一條便想到了一個辦法。
草帽兒。
用水草、麥秸、竹篾或棕繩等物編織的農用草帽兒,質輕價廉。且帽檐特別寬大,戴在頭上,帽檐與肩齊寬,可遮陽,可避雨,可扇風,方便,實用,是后世農村之中,天熱農忙之時,必不可少的一件物什。
以前柳一條到陜北實習的時候,對這些小物什很感興趣,也曾跟著當地村中的巧匠學習了一段時日,那些特別精致,帶著花邊的飾品類草帽兒他沒學會,不過以麥桿兒編織而成的這種便宜貨,他倒是學了個十成。
所以,昨夜里,他讓小依去尋了些麥秸回來,就那樣安坐在院子中,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用那些草黃色地秸桿,一根一根,盤繞相纏,編織出了四頂小巧而又寬大的草帽來。看得一旁的楚楚與小依兩人一陣地驚嘆,原來帽子也可以像是籮筐一樣的編制,以前怎么從來沒有想過?
小依倒還罷了,從小在狄府長大,不經農事,少歷日曬,看著也只是覺著好奇好玩兒和驚嘆,并瞧不出這種草帽兒地價值和作用所在,直接便把它們給看成了是一種樣式奇特的斗笠。不過張楚楚卻是不同,從小就在田地農桑之間爬滾長大,飽受日曬風吹之苦楚,自是一眼就能看出這些草帽兒地用處和價值來。
輕便干凈,造價低廉,材料又僅是莊稼的秸桿之物,且編制手法簡單,若是能夠推廣開來,若是每一位農戶在天熱農忙之時頭上都能戴得一頂這樣的帽子...
張楚楚再一次地為自己夫君奇思妙想的制作而驚嘆,拿著夫君親手編制而出的草帽兒,小丫頭的臉上一片地自豪驕傲之色,自己的夫君,就是一個天才。
“先生,這是什么,斗笠嗎?”
“好奇怪地斗笠...”
“怎么是用草編地?姐夫,斗笠不是應該用竹子嗎?”
早上,立政殿書房之內,當柳一條把其中的三頂草帽分發到三個小家伙地手中時,很自然地便引來了一堆奇怪的問題。就像是昨夜里草帽兒初成的時候,楚楚與小依兩人一樣,對于這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奇怪物什,有著一種很本能的好奇之心。
“首先,這不是斗笠,不過它卻是源于斗笠而來,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當成斗笠來使用。”柳一條擺手止住他們的聲音,輕聲向三個小家伙說道:“為師管它叫草帽兒,由麥子的秸桿兒編制而成,質輕便攜,遮陽蔽雨,你們也可以把它理解成為是晴天里的斗笠。日后再下地農作之時,把它戴在頭上,一可遮陽乘蔭,二又可免得你們的肌膚灼傷,膚色變得灰暗,做起事來也會更加地方便快捷一些。”
說這些的時候,柳一條特意地看了小丫一眼,若不是這丫頭之前老是在自己的耳邊報怨,他也不會想起編制草帽兒的這一項手藝來。
“真的?”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三個小家伙,尤其是小丫這丫頭的臉上,齊現出了一絲喜色,紛紛抬手,將草帽戴在頭上,一臉地躍躍欲試,想著快去花園之中體驗一下。
“為師所說,自不是虛假之言,”柳一條輕笑著向三人揮手,溫聲說道:“隨為師到后花園親自去體驗一番,你們便會知曉這草帽兒的妙處。”
草帽在頭,初時會覺著些許悶熱,但是在烈日底下,有這么一頂草帽戴著,比起光著腦袋之時,絕對是一種享受。雖然身上仍熱,雖然汗水仍是不減,但是腦袋上的感覺,絕對會比平時要舒適上百倍,而且有著這種草帽帶著,也可極大地避免中暑的危險,這也是為何在后世,在鄉下,在農村,這種草帽一直都深為農戶們所喜歡的原因所在。
現在正是清晨七到八點左右,因是六月,開亮漸早,此時太陽也已升了老高,溫熱的空氣之中,透著幾分暑意。
柳一條也把草帽扣到頭上,將帽端的兩條絲線活系在下頜脖間。草帽因是新制,有些地方尚有些棱角,初戴之時,會有些不適,不過戴著磨合兩日,棱角一平,便不會再有什么問題。
環抱著雙手,看著三個學生戴著草帽兒在花園里穿梭,照看屬于他們自己的黃瓜藤,時不時地還會抬手去觸摸一下藤上的枝葉及枝腋處的雄花,柳一條點頭輕笑了笑,他的這三個學生,倒都是那種很有些責任心的孩子。
其實,黃瓜,絕對算得上是一種懶莊稼,就像是后世的玉米,大豆一樣,屬于那種只要種上,少有管理就能有一個不錯收成的種類,只要播種,架藤,注意莫要缺了水分,平時根本不必天天照看。
柳一條之所以會選擇黃瓜來作為三位小殿下耕種的種類,而且又讓他們天天都不停地在地中忙碌,一是因為黃瓜的育期不長,很快就能見到成效,二就是想要給他們一點信心,還有磨礪,免得莊稼剛一種出,就被這幾個小家伙給折磨致死。畢竟,柳一條從來都沒有指望過,這三個孩子日后會成為一個出色的農夫或是農婦。
“柳先生!”急走至后花園之內,先是驚異地看了下柳一條與三位小殿下頭上所戴的奇怪物件,小德子尖聲向柳一條說道:“皇后娘娘今日要來花園賞花,著小人過來先與柳先生支會一聲,說先生可不必理會,只管依照平日,不必避退。“是,學生知道了,有勞德總管通傳!”柳一條彎身應是,覺著有些奇怪,便拱手向小德子相詢:“敢問德總管,現在不是花期,這園中僅有數花斗艷,皇后娘娘怎么忽然想起要來賞花了?”
“皇后娘娘的心思,哪是小人能夠妄測的?”小德子扭頭看了柳一條一眼,掃視著園中空地的黃瓜藤,尖聲細語:“不過,大司農卿蘇老大人,這次會陪皇后娘娘一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