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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專業課，一進教室季悅悅就被空氣中無形沉冷的壓抑氣氛包圍，她幾乎一眼就看見角落的絕美少年。凌韓川一身灰色運動裝，眉目邪冷透著痞氣。他的眼對著季悅悅掃來，幾乎帶著森寒入骨的氣息。

季悅悅走過去。

“凌韓川，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少年的瞳仁漆黑濃郁，帶著嗤笑抬眼看她，“談？你也配？”

語氣慵慵懶懶的，竟與往常一般無二，若不是眼神比之以往更加駭人，邪意冰冷，她都要恍惚覺得前天飯局上少年的暴戾陰沉皆為錯覺。

“關于訂婚，我想我可以解釋一下......”

“不必。”凌韓川冰冷截斷她的話語，“趁我現在對你容有仁慈，以后離爺遠點。”

看著少年一臉沉色，季悅悅有些愧疚，她直覺錯過這次機會之后再難和小閻王搭上話。

“我們假訂婚吧。”季悅悅突然真誠道。

聞言凌韓川果然神色有了變化，他瞇眼看她，“你想玩什么把戲？”

“現在的局勢你也知道，季凌兩家聯姻已然無法輕易更改，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們的命運聯姻對象就算不是對方，也會是其他家族。”季悅悅幽幽道，“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彼此訂婚又如何，我們私下協議互不干擾不就好了？”

凌韓川冷凝她，諷刺道，“那你知道下個月訂婚宴一旦舉辦，我們余生都將捆綁在一起？你這個想法，可真是幼稚。”

“我知道啊，我并不在意。”少女本清甜的聲音突然淡了下來，宛若飄渺的煙霧。

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不過一場虛無夢境而已。

凌韓川看著季悅悅一臉無所謂的態度，不知該嘲還是該笑。

“呵，若是以后遇到喜歡的人呢？”少年好心提醒。他想想這個方案對他來說也無太所謂，他這一生都不會相信愛情，但眼前的少女顯然不同。

不知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她變得越來越像溫室迎陽生長的花朵，帶著一切美和希望的期盼。而這樣的人，渴求愛和追尋愛是骨子里的天性。

不同于他。生長在不透陽光黝黑黏稠的惡心淤泥里。

“不會。”季悅悅回應的含含糊糊，“就說行不行嘛這個方案，我們互不干涉，你要想想就算沒了我還可能是李小姐張小姐，而且還說不定有我這么好說話呢。”

少年冷淡睥睨她，隨即輕勾邪氣笑容，懶散答道，“行啊。”

他沒有所謂。愛情、婚姻，皆是他視若無物的東西。

況且，有這么個奇怪的人在眼皮下偶爾轉轉，好像也是極有意思的事呢。

談判有了好的結果，季悅悅心情輕松了不少。

“那我們現在是朋友嗎？”季悅悅聲音輕快問道。

“看心情吧。”凌韓川懶散舒展了眉目，一手撐起額頭一手開始在畫紙上畫了起來。

季悅悅見他神色漸漸認真，倒也沒有再打擾。身邊那壓抑冰冷的氣息已經隨剛才的那番對話散去。

下了課，季悅悅吃完飯就朝上次琴房排練室的方向趕去，昨天和席煜約好了今天下午要練琴。

因為路癡，她繞了幾個小圈才找到上次的教學樓，按著席煜剛剛發來的琴房編號找到了目的地。

此時里面已然傳來激烈急切的琴音，赫然彈的是十級曲目《月光奏鳴曲》第三章，琴音如同狂風驟雨風暴浪濤，一波強過一波，一浪高過一浪。

季悅悅靜立在門口未動，感受琴音之中的憤怒、沸騰、焦躁、不安等情緒。這曲目原本所要表達的感情似在彈奏者的指尖下，一個個音符凝成了凄烈又不甘的靈魂。

而在結尾的韻律中，暴風雨般的節奏中陡然在最激烈的頂點突然沉寂成陰郁疲憊的絕望。

房里正在彈奏的男人表情幾乎淡成一個光暈，與激烈的琴聲翻飛的指尖鮮明反差，淡冷的眉眼因金絲鏡框顯得斯文書卷，不帶任何表情，僅有那雙宛若初雪稍霽的桃花眼半垂著，眼里神情竟然像一層紗霧繚繞，令人無法知悉。

這樣的他，幾乎接近真實的他。

一曲畢，席煜淡淡抬眼向她看來。

那雙瀲滟似水的眼眸此時完全睜開，有什么一層層綻放開來，仿佛枝滿初桃，夜色睡蓮，秋霜寒露，初雪紛飛，皆匯聚在那雙眼里，竟灼灼光華，里面仿佛墜落著世間最清澈的靈魂。直至多年以后，季悅悅仍然能記起這一幕。

仿若歲月暮去驚白首，光影交錯，男人流光溢彩的眸子仿若琥珀，在倚疊如山的歲月中依然鐫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