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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將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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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釜里冒起輕煙,浮起一層油,漸漸地,水也沸騰起來,香氣四溢,饞得周圍的燕軍紛紛伸長了脖子去嗅。

營寨后則是方才宰肉的地方,地上還殘留著血跡。

風吹過,幾縷頭發被吹了起來,越吹越高,飄到了中軍大帳附近。隱隱地,也把那些燕軍的爭執聲吹了過來,似乎在說“乳間的肉給謝將軍吃”之類。

田承嗣大步走進帳內時,崔乾佑正負手看著地圖,轉頭見他來了,親自去拿了一個酒囊,丟了過去。

“拿到糧草了?”

“中計了。”田承嗣道:“蒲津渡沒有糧草,只有埋伏,讓唐軍殺了我們數百人。”

說話間,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才開始飲酒。那血跡并非交戰時留下的,而是他斬殺了敗逃回來的部將。

崔乾佑問道:“船呢?”

“想也知道沒船,唐軍就是想將我們困在關中。”

“我當時就該攻下長安。”崔乾佑眼神依舊透著狠色。

“說得好像能攻得下來一樣。”田承嗣反而不覺得崔乾佑的決定有錯,當時他們分了兵,又被李光弼斷了輜重線,若繼續在長安城下糾纏,只怕損失不會小,“先看眼前吧,要回范陽,只有攻潼關了,可潼關有重兵把守。”

“不急。”崔乾佑道,“我想想,接下來這仗該怎么打。”

“在關中到處碰壁,還打。”田承嗣抱怨了一句,之后摸著下巴上堅硬的胡須,道:“我們造反不算敗,至少把老昏君撂下皇位了,值。”

之所以這么說,因他已有了窮途末路的預感,鋪墊了一句之后便道:“原以為李亨給的條件不錯,兩個節度使之位、依舊領麾下兵馬……竟是圈套。你說,是李亨耍了我們,還是李琮?”

崔乾佑語氣冰冷,道:“你若想有好的招降條件,唯有狠狠殺他們,將他們殺得膽顫心驚。否則,唐軍必誅了我們這些‘惡首’,整編我們的兵馬。”

“糧草士氣……”

“糧草士氣你不必擔心。”崔乾佑語氣堅決,道:“還有。”

“早便要告罄了,還能有多少?”田承嗣飲盡了囊中的酒,轉頭在帳內看了一眼,問道:“你帳中那幾個侍婢呢?”

“充軍糧了。”

田承嗣愣了一下,許久才開口道:“莫拿給我吃,否則我與你翻臉。”

崔乾佑懶得理會他,問道:“你說,長安城開始吃人了嗎?”

“也許吧。”

“若長安存糧告罄,李光弼一定巴不得我們退走,不可能扼守潼關。”崔乾佑道,“換言之,長安城有糧食補給。”

田承嗣道:“從何處?”

崔乾佑在地圖上劃了個標記,作了猜測,之后他看了眼時辰,閉目不語。

過了一會兒,連續有哨馬回來,分別稟報了他們打探到的情報。

其中,一名哨探稟報道:“末將打探到,唐軍過些日子還要從河東運一批糧草經蒲津渡,運往長安。”

“呵。”崔乾佑冷笑一聲。

“末將是否……再去探探?”

“滾。”

王承嗣不耐,將那哨探踢了出去。既然已經上過一次當了,他自是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漸漸地,情報更多,他們也從這其中拼湊出了長安的補給情況。

“不難猜,必是從秦嶺運糧來的。”

“我們去這里。”

崔乾佑指向他在地圖上的標記,那里有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寫著“少陵塬”。

解縣。

王縉既然來了,見過了薛白之后還特意去見了薛白帶來的一批官員。他用這些人治理太原,才算是徹底倒向北平王一黨。

這批官員都非常年輕,其中,元結、顏季明,王縉是認識的,其余者王縉雖然不識,卻也稍稍聽過他們的才名。

“這是常袞,天寶十二載進士,原任太子正字,如今或可在太原縣任一個主簿。”

“見過王少尹。”

“我在報紙上讀過他的詩,寫得甚好。”王縉隨意評價了一句,又向薛白道:“北平王辦報紙,也不知發現了多少天下英才啊。”

“是。”薛白并不謙遜,似說笑一般道:“因這報紙,天下英才盡入彀中。”

王縉因他引用太宗皇帝的話而略感尷尬,不敢回答,又看向另一人。

“第五琦。”

薛白遂繼續引見了一個年過四旬,沉穩寡言的中年男子,道:“開元十四年明經入仕,任過不少重職,曾助韋堅開通漕運。后被牽連,貶為須江縣丞,前些年我舉薦他回朝中任官,此番隨元結至太原當個支度副使,必能對王少尹多有助力。”

王縉一看,第五琦雖屢經貶謫而官位不高,卻透著一股強干威嚴之氣,便知此人不簡單。

方才的常袞只是個剛入仕的年輕人,王縉還不放在眼里,此時卻意識到薛白安排到他身邊的都是厲害人物,可見其控制太原府的決心。

“見過王少尹。”第五琦為人十分耿直,上前見了禮,便道:“我之所以到河東,乃是向北平王毛遂自薦。今國事之重在于平叛,而平叛之師需有錢糧。我以為,除了江淮之外,現今唯有榷鹽以充軍費。”

“不急,不急。”王縉能感受到第五琦的強勢,擺了擺手,笑道:“上任了再談。”

薛白適時表明了對這批官員的支持,道:“長安的糧食不能只依靠蜀郡,還需從河東支援,平叛之后勢必要改革稅制。你們到任以后,務必開始丈量田畝,借著這場叛亂,把豪紳世族隱匿的人口歸戶。你們都還很年輕,眼光需放長遠,建功立業的機會遠不止在于平叛,在于改革積弊。”

當然,依眼下的勢態,叛亂已有馬上就要平定的趨勢,造成的影響還不算嚴重。相應的,之后的各種改革也可做更充足的準備,不必太過激進,以減少革新過程中的陣痛。

薛白對于河東有很高的期待,早在他入仕之前,輔佐楊銛為宰相時就已開始在河東試行鹽稅,之后保下王忠嗣守河東。如今再次前來,便是要使河東徹底成為一個既能扼住叛亂,又能屏障關中、為長安支援一部分錢糧的根基之地。

“北平王,有緊急軍情!”

說話間,有信使快步入內,把一封情報遞在薛白手上。

王縉十分好奇,眼看薛白將情報攤開看過了,問道:“可是戰局有了變化。”

也許是為了鞏固王縉的信心,薛白并未瞞他,直率道:“叛軍轉道南下了。”

“攻打潼關?”

“看他們的動向,很可能是攻少陵塬,奪我軍糧道。”

王縉道:“是否立即派人提醒李節帥?”

“不必。”薛白神態自若,道:“這依舊是我與李光弼定下的誘敵之計。”

王縉微微挑眉,眼神果然安詳下來。

薛白走到地圖前,指了指長安以南,道:“少陵塬北臨長安,南臨秦嶺子午谷,西臨潁河,東臨神禾塬。地勢北低南高。叛軍想斷我們的糧道,只能從東北方向進攻,仰攻山坡,且此處地形復雜,不利于騎兵沖擊。”

“李節帥欲與之決戰?”

“不。”薛白道:“叛軍至,則我軍退入子午谷。”

“那長安糧食?”

“待叛軍全力攻打少陵塬之際,我將親自從河東督運一批糧草至長安。”

王縉道:“這一路地勢平坦,萬一被叛軍提前得知動靜,又如何?”

“我已故意放出風聲,告訴他們。”薛白道:“他們若信,必加派哨馬來。但我猜,有了前一次的蒲津渡設伏之事,他們想必不會信。蒲津渡到長安不算遠,劫我的機會轉瞬即逝。”

“可這般又能運多少糧草。”

“不求多,只需能等到安慶緒逃離洛陽,崔乾佑軍心大潰也就足夠了。到時叛軍陷于秦嶺復雜地勢之中,我軍只需要扼住神禾塬,可吃下他們。”

王縉看了地圖良久,長揖一禮,道:“得北平王、李節帥籌謀,社稷之幸矣。”

薛白回到驛館時,天已經很黑了。

他的住處與李騰空的院落之間隔著一道墻,墻檐處掛著一道風鈴。那風鈴平時是不響的,因為薛白在里面塞了布條,他回來后才把布條拿掉,點了點它,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鈴聲響了三次,不見那邊的屋子里亮起燭火,倒是隱隱能聽到皎奴的呼嚕聲,薛白對此還是很熟悉的。以前在杜宅時皎奴睡在通房里不僅打呼嚕,還有說夢話的習慣。

可等了好一會,也依舊不見李騰空出來。

“睡著了?”

薛白自語著,回到屋中睡下。

三更天,迷迷糊糊中他聽到動靜,睜開眼,月光下,只見李騰空提著鞋,躡手躡腳地過來。偷偷摸摸的形象,與往日的云淡風輕大不相同。

因經歷過杜家姐妹之事,他吃一塹長一智,待那溫軟的身體進了被窩,便先問道:“方才沒聽到鈴?”

“被季蘭子壓住了。”

薛白用小腿夾住她冰涼的腳,給她捂著。用身體量了量她的身高,確認了是李騰空。

也是,否則還能是誰?他暗忖自己太多疑了。

“說來,她們都知道我們的關系,又何必多此一舉?”

“季蘭子就不知道。”

“我覺得她知道。”

“才沒有,我掩飾得可好了。”

私下里,李騰空也是有些撒嬌的語氣,把手塞進薛白腹上捂著,又道:“而且,哪怕她真的知道了,我也不想同伱在明面上親熱。”

“為什么?”

“我是修道之人。”

“好吧。”薛白道:“再過幾日,我們便回長安吧。”

李騰空的身子微微一僵,小聲道:“我更喜歡與你待在長安之外,天地廣闊,在解縣這幾日,我很開心。但回了長安也好,可見叛亂要平定了,世人會少受許多苦。”

她是唯一與薛白在一起時還關心世人的,杜妗就從不管旁人死活,哪怕杜媗是十分溫柔的性格,可溫柔也多是沖著她在乎的人。反而李騰空最是心善,也許是李林甫缺失的善良都在女兒這里了。

“放心吧,快了。”薛白道:“大唐國力鼎盛,叛亂從來就不難平定……只要處理好內部的權力斗爭。”

“那你就能去接回顏嫣了吧?”

“是啊,等收復了洛陽,也許在中秋節之前。”

“真好啊。”

薛白能感受到,其實李騰空不太喜歡回長安,她身為奸相之女,在長安時最能感受到人們對她的詆毀。且在長安之外,她才能與薛白自由自在地待在一起,不必擔心被旁人看到。

他遂摸著她的頭,道:“放心,回了長安,我們也可相守。”

“我是怕因為我而使旁人指摘你的身份。”

“不會。”薛白玩笑般地道:“今時不同往日了,長安城內我說的算。”

“只手遮天,像我阿爺當年嗎?”李騰空帶著些提醒之意問道。

“沒有。”薛白搖了搖頭,道:“有些事,我也無能為力。”

李騰空湊上前,堵住了他的嘴,不許他再說話。

她雖是道士,有時卻也忍不住貪戀他的面容與身體。

同一個夜里,千里之外的青城山。

山中有座寺廟如今已換了新匾,上書“龍居寺”三個大字,寺墻內外則是守衛層層。

清燈古佛的大殿后方,最大的一間禪房中,響起了曲樂聲。

待曲樂聲停下,彈琵琶的少女起身,燭光把她窈窕的身影映在窗戶上,等了好一會兒,她褪掉衣物,低著頭,轉過屏風。

燭光搖曳。

屏風后,彈琵琶的少女在榻上躺下,滿頭白發的李隆基瞇起老眼,凝視著她青春的軀體,上前,俯身過去,用鼻尖嗅著。

他的氣息很重,噴在那嬌嫩的皮膚上,身上的老人味傳入女子的鼻中,不可避免地有些發臭。

她目光看去,只見白發如同一簇梨花在自己身上來來回回,有時能看到那深深的皺紋。終于嚇得顫抖起來,卻不敢發出嗚咽之聲。

“你熏香嗎?”李隆基問道。

“奴婢……奴婢熏的是安息香。”

“朕沒有聞到。”李隆基道。

“奴婢真的熏香了。”

少女聞了聞,確實能在那老人味之外,聞到自己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可李隆基依舊不悅,搖了搖頭,低聲自語道:“朕沒聞到。”

少女不明白,沒聞到香味又如何。

李隆基又撫摸了她一會兒,坐起,道:“談談音律,你我方才合奏一曲,你以為如何?”

“奴婢不知,那曲子……奴婢一直是照著譜練的,練了十年了。”

“你自己的感悟呢?”

“奴婢……沒有感悟。”

李隆基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女子雖有美麗的面容,一雙眼卻十分空洞,里面根本沒有以前那些嬪妃美人看他時的仰慕。

他遂疑惑起來,問道:“你不愿侍奉朕嗎?”

“奴婢愿意!奴婢十分愿意!”少女焦急害怕,帶著發顫的聲音道。

可事實上,她并沒能感受到眼前這個老者有何魅力。

她原本是縣令的舞姬,雖然那縣令也不年輕了,卻因擁有權力,常常能讓她感到愛慕。

至于眼前這位圣人,雖然能讓縣令點頭哈腰,可當她與他近距離相處,卻能察覺到他隱隱帶著些惶恐與急切。他迫切地想要征服她,似乎要以此證明什么,偏偏,他又沒有能征服她的能力。

怪她從未出過青城山,見識太淺,沒聽說過圣人那無比璀璨的過去,也體會不到音律的美妙。連說謊都不會。

面對這樣一個女子,李隆基索然無味,揮了揮手,道:“照譜練?鄉野村婦,去吧,你失去了侍寢的機會。”

次日,盧杞快馬趕到青城山,匆匆入內覲見,稟道:“陛下,玄中觀的擴建已經初步完成,陛下可回行宮駐蹕了。”

“明日便啟程吧。”李隆基道:“長安來人到了嗎?”

“快了,諸王與大臣們已過漢中。”盧杞道:“只待陛下回行宮。”

“好,好,朕要見太真。”李隆基道。

盧杞一愣,有些遲疑,應道:“回陛下,貴妃似乎并不在此次的隊伍中……不過,忠王已遣人將梅妃、范美人等宮嬪送到。”

“夠了。”李隆基冷聲道:“薛白扣著太真,何意?”

“據信使所言,在陳倉,陛下已賜死貴妃。”

盧杞話到一半,感受到了來自于天子的可怕威壓,連忙停下話頭。

李隆基道:“傳旨到長安,若在七夕之前,朕還見不到太真,便拿李琮、薛白問罪。”

“可叛亂……”

“到時,他們就是最大的叛亂!”

盧杞額上冷汗俱下,連忙遵旨。

他已聽明白圣人的意思了,相比于天下大局,如今圣人更在乎的是楊貴妃。

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圣人這么在乎貴妃,能連天下大局都不顧,又為何會在陳倉賜死貴妃、拋下貴妃?

薛白籌措了糧草并親自押著回到長安,又過了十余日。

算來,他這一趟往返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時間已快到六月,天氣炎熱起來。

回了長安城的第一件事,薛白便去見了李光弼,詢問戰況。

一個多月未見,李光弼頭發白了許多,兩鬢已成了灰色,只是氣度依舊鎮定。

“崔乾佑攻上少陵塬時我們已經撤軍了,一部分退回長安,一部分退入子午谷,只留下空營。叛軍如今依舊駐扎在那里,意在切斷我們的糧道,與我們比誰更晚斷糧。”

“他們的糧草能撐得住?”

“能,他們吃人。”

薛白皺了眉,難得焦急地踱著步。

他之所以把叛軍困在關中,目的就是吞并下這支兵馬。否則就放他們出潼關,然后一路追擊,更能制造傷亡。

可他并不想要吃過人肉的士卒,擔心往后出現難以控制的情況。

當然,眼下還沒有到決戰的時候,快了。

正與李光弼商議著戰略,有信使快步進來,道:“北平王,有蜀郡來的旨意,是給你的旨意。”

薛白遂辭過李光弼,自去領了旨,看過之后,有些默然。

他能感受到李隆基在字里行間透露出的一絲焦躁之意,其實未必就是為了楊玉環,而是為了其尊嚴,或是對往日歌舞升平的生活的無盡懷念,非常執著,甚至有些發瘋。

若是正常的權力斗爭,大家談條件時也會威脅對方,試探對方的底線,因為確實是有底線的。可李隆基這封旨意卻有種不顧底線的瘋狂,若薛白不交出楊玉環,那就大家一起完蛋。

兩日后,太極宮。

楊玉瑤今日來看望楊玉環,先是不由自主地夸了楊玉環近來氣色好,皮膚又細膩光澤了許多,之后,說起了一些閑事,說是她昨日與薛白、杜家姐妹、李十七娘一起用了膳。

如今大唐風氣雖然開放,女子往往大膽與男子來往。但另一方面,這些女子往往十分強勢,并不能容下男子到處沾花惹草。

換言之,這些女子雖都喜歡薛白,卻未必容得下旁的女子。能將她們聚在一處,可見薛白之能耐了。

但楊玉瑤多少還是吃了醋,跑來就是與姐妹抱怨的。

“之前的我沒有辦法,往后,他休想再讓我忍他的新歡!”

“三姐又不是他的正妻,管得忒寬了些。”楊玉環吃了顆櫻桃,把籽往手里一吐,道:“呀,好酸。”

“你這是何意?”楊玉瑤又驚訝又惱火,問道:“你幫著誰說話?”

楊玉環漫不經心道:“實話實說而已,男人有幾個好東西?我若猜得不錯,他這趟是特意去接李十七娘回來吧?論起來,他們還是同宗。”

“同宗又如何?他還是我的義弟。”楊玉瑤壓了些聲音,道:“但此事你切勿與旁人言,你知我知。”

“答應你,你欠我一個人情?”

“我來與你聊天解悶,反而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管。”楊玉環笑了笑,“要我保密,便算是你欠我。”

“笑成這樣,勾引誰呢?”楊玉瑤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頗顯雄狐之姿。

接著,張云容入內,稟道:“北平王在偏殿見高將軍。”

“他怎么此時過來?”楊玉環有些疑惑。

“與我一道來的。”楊玉瑤道,還站起身往外迎了兩步

不多時,薛白入了殿來。先是遠遠與楊玉環對視了一眼,他避過她的目光,由楊玉瑤挽著。

這次,有楊玉瑤在場,說話反而直接方便了許多,薛白很快將那道圣旨拿出來,楊玉環看了,也沒再鬧,只是眼中有些悲涼之色。

“你待如何?”她輕聲問道。

薛白道:“為大局著想,勢必得再遣一批人南下了,這次便以高力士為主使,我派人保護,貴妃自然也是同行的。”

聽到這里,楊玉環一愣,美目中閃過詫異與失望之色,喃喃道:“為了大局是嗎?”

“是。”

薛白在殿內踱了幾步,四下看過,確定并無旁人偷聽,方才繼續道:“但現在叛軍占據著少陵塬,封堵了子午谷。隊伍只能向西,看能否從陳倉道走。”

楊玉環眼中已經落下淚來,梨花帶雨。

楊玉瑤看了十分心疼,不由向薛白小聲道:“你有所不知,我們雖長在蜀郡。可圣人已賜死過玉環,她這次若去了,再遇到兵變,豈非危險?何況這一路上多兇險,圣人若是真在乎她……”

“正因這一路兇險,所以,我安排了杜五郎護送。”

“杜五郎?”楊玉瑤一愣,道:“那等笨頭笨腦的,豈不是更危險。”

薛白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小張地圖,道:“是啊,所以等隊伍到了這里便會遇到叛軍攔劫,而‘貴妃’也將死于此處,香消玉殞。”

楊玉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目光看去,見薛白的手指落處,是“金城縣”三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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