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

第九十四章國運隆昌與日薄西山

將六位戰死將士的骨灰放進靈堂之后,玉山書院的很多專門研究火器的學生,在靈堂里跟六位將士說很多歉疚的話。

以至于,每次在火器研究上有了新的進展,都會有人來這里告訴這六位將士。

云霄回來了。

顯得很是疲憊,甚至可以說是精疲力竭。

給云昭帶來的消息也不算好,其一,李洪基帶著逃出生天的五十一騎終究離開了關中,去了河南。

其二,張秉忠已經與大明兵部尚書楊嗣昌聯系上了,準備接受招安,不僅僅是他自己投降,他還可以寫信給其余的盜匪一起接受招安。

如火如荼的農民起義,在一瞬間就陷入了低潮期。

聽說皇帝在同意了張秉忠招安之后,回到后宮里嚎啕大哭。

聽云霄說這些事情之后,云昭自己也是唏噓不已,這一刻他真的覺得大明皇帝很可憐。

云氏也有祖墳,后世的時候云昭就拜謁過祖墳,那個時候遺留下來的老墳已經少的可憐,為了這些老墳,老家里的人沒少跟外人斗毆。

現在,云氏有更多的祖墳,不論是平原上的,禿山上的,還是秦嶺里邊的,每一處外人都不能動。

就云昭估計,張秉忠要是動了云氏祖墳,后果可能比挖了皇帝家的祖墳還要嚴重。

皇帝隱忍了。

天知道能隱忍多長時間。

楊嗣昌知道皇帝不會隱忍太長時間,張秉忠也非常清楚這一點。

等皇帝緩過這口氣,沒法子隱忍的時候,張秉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這一點全天下人都明白這一點。

所有的不合理證據都在——然而,張秉忠還是接受了招安,楊嗣昌還是成功的說服了皇帝。

于是,一件原本極度不合理的事情,就這么順水推舟的變成了現實。

李洪基全軍覆沒,離開了陜西去了河南,隨時準備東山再起。

張秉忠被招安了,蜷縮在襄陽,不再興風作浪。

大明朝幾乎在一夜之間變得無比的安靜。

就仿佛以前的矛盾從來都不存在一般,仿佛那些惡人從來沒有傷害過這個國家一般,現實過于殘酷,大家一起選擇了遺忘,選擇了忘記,就像一只把腦袋插進沙子里的鴕鳥。

藍田縣過于繁華,身處疲憊殘破的關中,就像一顆鑲嵌在黑夜里的夜明珠,誰都能看得見,誰都想摘取。

張秉忠希望皇帝能把藍田縣交給他,那么,他情愿放棄十萬部屬,只帶走六萬人囤聚藍田縣,此生再無反叛,子子孫孫都為大明忠臣。

皇帝拒絕了張秉忠的建議,楊嗣昌認為皇帝應該答應,十萬流賊一朝星散,是為大明國之福。

王文貞與左良玉認為,藍田縣承平日久,日漸富裕,到了為大明朝貢獻財富時候了。

他們上書曰——集藍田之力,可供養九邊十年之資費。

皇帝留中不發。

八月二十七日,云昭斬張秉忠謀臣尚永忠,命云福兵出武關,直抵河南南陽。

藍田縣縣令云昭發誓——不與張秉忠之流共一日!

陜西巡撫孫傳庭泣血上奏,不可將藍田縣交付賊人之手,否則關中將再次糜爛。

陜西秦王也于次日上奏,朱氏子孫不與發丘朱氏祖墳者為鄰,否則寧愿舉家自焚。

皇帝下旨安撫秦王曰:不與,不可!

“楊嗣昌,王文貞,左良玉是在自尋死路!”

云昭坐在主位,瞅著滿座的云氏心腹道。

云霄道:“張秉忠對藍田縣沒有想法,是楊嗣昌提出來的,他聯合了一些人準備魚肉藍田縣。”

云福瞅著云昭道:“不如反了吧!”

云猛道:“大軍齊備,百姓一心,我們有力氣跟皇帝掰掰腕子。”

至于云虎,云豹,云蛟更是憤怒至極,主張與這個破爛的朝廷一刀兩斷,攻取西安城之后,正式豎旗。

云昭聞言笑了,對云霄道:“取楊嗣昌長子之頭顱裝在錦盒之內為楊公五十大壽的賀禮。”

又對云豹道:“取王文貞長孫之頭顱裝在錦盒內為王公招降張秉忠大典之賀禮。”

對云蛟道:“取左良玉愛女的頭顱裝在錦盒內,當做禮物送到左大將軍府邸,為左氏夫人壽誕之賀禮。”

“這些年來云氏太沉默了,以為如此會讓世人忘記我們,現在好了,弄得雞飛蛋打的可不怨我們。

傳令下去,所有意圖染指藍田縣的惡賊一個都不能放過,不論他在那里。”

云福皺眉道:“殺他們的家眷,不如殺老賊。”

云昭看了云福一眼道:“殺了他們,還會有別的人覬覦藍田縣,我以為警告一下就好。”

云猛道:“他們會恨我們入骨。”

云昭道:“我已經恨他們入骨了!”

“這天下還沒有平靜呢!

建奴再次扣關,山東將要糜爛,這等局面前,一群爛人也敢謀我藍田縣,我要讓他們此生寢食難安,而后死無葬身之地!”

云氏諸人見云昭主意已定,就不再勸說,一個個按照云昭的命令去辦事了。

傍晚時分孫傳庭攜西安府大小官員來玉山,其中以西安府知府勞如意最為激憤,聲言要去京師為國除奸!

云昭笑而不語,邀請孫傳庭入內詳談。

“君欲反乎?”

云昭搖頭道:“這是朝堂上的事情,我自然要用朝堂上的規矩處理此事。”

孫傳庭松了一口氣道:“如何處理?”

云昭淡淡的道:“你馬上就會知曉,信使已經在路上了,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

孫傳庭的一顆心幾乎提到嗓子眼上顫聲道:“你要殺人?”

云昭笑道:“不殺人如何誅心?”

“殺什么人,誅誰的心?”

“殺他們心痛之人,誅謀我藍田縣之人的心。”

“如果他們狂怒呢?”

云昭瞅著孫傳庭大笑道:“那么,我就兵出潼關,大軍殺進河南,問問這些人將我藍田縣當成什么了。”

孫傳庭幽幽的道:“你當我秦軍是死人嗎?”

云昭瞅著孫傳庭道:“秦軍中有五成是我藍田縣子弟!

當初沒有我首肯,你以為你帶著幾萬兩銀子就能在關中大肆招募軍卒?

還百戰百勝?

你以為這些子弟是在舍生忘死的為誰打仗?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什么大明朝,什么陜西巡撫孫傳庭,他們想的只是要把賊寇趕出關中,讓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孩子能有一個安定的環境好好種地!”

孫傳庭嘆了口氣道:“我知道。”

云昭緩和一下語氣道:“劉主簿為秦軍發放糧草的時候你就明白了是嗎?”

孫傳庭苦笑道:“看他肆無忌憚呵斥秦軍將領如呵斥晚輩的樣子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昭站起身推開窗戶瞅著白雪皚皚的玉山頂峰道:“告訴你在京城中的依靠,看熱鬧就好,等事情塵埃落定了,替我收拾殘局。”

“你不反?”

“只要大明皇帝還活著,我就不會反。”

“為何?你還在乎君臣父子嗎?”

云昭道:“不在乎,我只在乎他的勇氣,如果他連勇氣都失去了,那就說明他沒有資格繼承這個大明世界。”

孫傳庭用幾乎是呻吟一般的語氣道:“我能信你的話嗎?”

云昭笑道:“我已經隱忍了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幾年。”

“幾年?”

“沒錯,據我判斷,大明朝也就剩下幾年了,我等得起!”

“我不信!”

“洪承疇也這么說。”

“聽說你與人打賭從無敗績?”

“沒錯,我好像總是贏家!”

“好,我賭大明朝國運隆昌,萬年不墜!”

云昭笑道:“我賭大明朝十年之內必定日薄西山。”

孫傳庭伸出手,云昭隨意的在他的手上拍一巴掌道:“好了,賭約已經商定好了,等到后天,你就能給你京城中的靠山寫信,讓他平息這場鬧劇!”

“為何一定是后天?”

“因為我的人需要幾天時間來辦事,你想想啊,這三個人的家一在京師,一在南京,一在河南,路途遙遠,我不能待部下過于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