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飯上鋪兩棵燙過的青翠蔬菜,再澆上醬香濃郁的燉肉湯汁,搭配爽口的腌菜食用最是美味,然而這對現在的張虎卻是一種折磨,嘴里破了臉頰腫著,被飯菜里的鹽分一殺腫得更厲害,無論多好吃都嘗不出來,偏偏眼前這個笑得一臉溫婉無害在他們眼里卻完全是個惡魔的家伙還一個勁要他大口吃別客氣,真想問候她祖宗十八代!
趙龍大概肚子餓了,倒是吃得香甜,一海碗飯眨眼去了大半,抹著嘴巴看著正煮茶的蘇嬋,眨巴了一只獨眼,忽然甕聲甕氣地問:
“你是姑、姑娘?”
蘇嬋不理睬,也不看他。m
“你、你叫什么名字?”趙龍繼續問。
蘇嬋不答。
“你是、是啞、巴嗎?”趙龍磕磕巴巴地追問,蘇嬋一記冷眼飛過來,讓趙龍覺得竟然比自己還要兇神惡煞,下意識用胳膊擋住腦袋免得再挨揍。
蘇嬋繼續默默地煮茶,趙龍討個沒趣,摸摸破了口的腦袋,端起飯碗繼續吃起來。
蘇妙已經從張虎口中得知了青龍幫的事,摸著下巴彎著眉眼笑瞇瞇道:
“原來你們大哥的大哥是長樂鎮的捕頭,我說怎么才九個人就能組一個幫派。”長樂鎮下屬的捕快房和巡檢房前者負責破案抓人后者負責巡邏收稅,兩個部門素來是對頭,于巡檢是巡檢房的頭頭,青龍幫老大的大哥竟是捕快房的捕頭。
“大姐,這是秘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張虎見她說了出來,連忙小聲道。
“為什么?有衙門背景不是很好嗎?”
“大姐你不知道,我們大哥的大哥雖然疼弟弟卻不喜歡我們大哥做的勾當,每次大哥犯事他大哥都幫他收拾,可每次大哥都會被狠狠訓斥一頓,所以在外邊大哥不愛和他大哥扯上關系。我們大哥過去也在巡檢房做過事,因為打了當時的巡檢頭被開除之后才干起青龍幫的,前一陣大哥缺錢花本想干一票大的,沒想到那小娘們太不要臉,不僅傷了我們大哥還扒光了我們大哥,大哥被關進巡檢房,大哥的大哥嫌丟人也不理睬,結果大哥挨了一頓板子被關了三個月才放出來。”
蘇妙一愣,摸著下巴想了想,撲哧一笑:
“該不會是在青石街的巷子里被扒了吧?”
“大姐怎么知道?”張虎奇怪地問。
蘇妙在自己鼻尖上一指,笑瞇瞇道:“就是我扒的,怎么叫不要臉,我也是一時興起。”
此話一出,蘇嬋、蘇煙、趙龍一齊回頭盯著她,蘇妙笑嘻嘻地看著鼻青臉腫的張虎,將張虎看得一陣頭皮發麻,脆弱的心肝驚悚地一抖,下意識抱住自己,恐慌的小媳婦似的盯著蘇妙,生怕她一時興起自己也被當街扒光。
“我明日上新菜,明日中午請你大哥和你們幫里的弟兄一齊過來,我請客。”
“大姐,你想干嗎?”張虎警惕地看著她,心驚肉跳地問。
“我想和青龍幫和平相處,也想和王捕頭的弟弟搞好關系,所以要請客。反正你們今天挨了揍回去肯定會喚來更多人報仇,能變得熟悉也算緣分,不好好相處豈不是辜負了命運之神的好意。”蘇妙帶著文藝范笑瞇瞇地說。
正常人會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嗎,張虎聽完了更覺得心驚肉跳,吞了吞口水,嘿嘿賠笑:
“大姐,你想哪去了,我這心服口服哪里會找人來報仇,我們也是收了宋記的錢來辦事……大姐放心,回頭我就把他娘的宋記給砸了!”
蘇妙沖著他微微一笑,也不答言,張虎摸不清她的意圖,賠著笑臉越發冷汗直冒。
約定好了次日午時再來,張虎和趙龍一瘸一拐地回去了,蘇嬋立在蘇妙身旁,問:
“你真要和青龍幫對上?”
“地頭蛇哪里都有,生意好到哪都會有同行忌妒,總不能因為這點事就搬走,好在這里只是小鎮子,痞子流氓不過如此,交不起錢咱們也只能請他們改變主意了。”蘇妙挑起眉梢,無奈地說。
蘇嬋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沉默不語。
晚飯過后,蘇妙蹲在前院的香料圃滿意地望著長勢喜人的各色香料,家里一共兩個苗圃,前院是蘇妙的香料園,種的是從鶴山上移植下來用于調味的香料,雖然死的多,但有幾樣種活了。后院是個菜園,自打蘇妙蘇煙擺攤,蘇家似漸漸步入正軌,連胡氏也在蘇妙的旁敲側擊下找了做針線的活計,雖然不用拼命賺的也不多,好歹有正經事做。蘇老太閑著,尋思了一回,繃著臉叫蘇妙過去,讓她給砌個菜園買些菜種,蘇妙應了。長樂鎮蔬菜并不貴,但蘇老太能有事做不再罵人也是好的,收獲時節雖然產出的菜不多,自家吃卻綽綽有余。
蘇妙正在采擷香料準備明日新菜單的材料,大門開了,蘇嬋從外面進來,收攤后她直接去衙門了。
“怎么才回來?廚房給你留飯了。”蘇妙說。
“哦,路上碰見了熟人。”蘇嬋摸摸后脖頸,撇開眼神回答。
“領到了嗎,衙門可有人在?”
“嗯,領到了。”蘇嬋低聲說,頓了頓,將一只小布袋遞過來。
“什么?”
“賞銀。”蘇嬋惜字如金道。
蘇妙笑起來,放下手里的竹筐,站起身接過來興致勃勃地道:“我也瞧瞧!”將布袋打開,兩錠白花花的銀子落在掌心,顛了顛,“還挺沉的!”裝回去還給蘇嬋時叮囑道,“你可別亂花,攢起來當做積蓄,女孩子一定要自己手里有積蓄,這樣才不會吃虧。”
蘇嬋別著頭,沒有接。蘇妙一愣,歪了歪頭不解地望著她。蘇嬋似不太自在,摸著后脖頸默了片刻,轉身,一面往屋里走一面低聲道:
“聽煙兒說你要在冬天前翻修房子,已經秋天了,早點修才好過冬。”
蘇妙呆了呆,看了一眼手中的銀錠:“可這是你受傷換來的!你放心,自打開張以來生意不錯,賺了不少銀子,翻修屋子不成問題的!”
蘇嬋嘖了一聲,不耐煩地撂下兩個字:“啰嗦。”頭也不回地進屋了。
蘇妙愣了半天,彎起眉眼莞爾一笑:嬋兒是一個不坦率的好孩子呢!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