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船會當日,整個蘇州城化作一片歡樂的海洋,看來秦安省的廚王選拔賽在賽船會面前壓根不夠看,蘇妙還沒出門就已經隔著圓融園高高的圍墻感受到了大街上熱烈的氣氛。
大清早,蘇妙扒了蘇嬋才穿上去的深色短褐,翻遍她的包袱卻現她的包袱里全是男女通用的短褐。只有非常窮的地方女孩子才會穿方便賣力勞作的短褐,現在的岳梁國就連鄉下的姑娘都穿布裙。蘇嬋本身就高挑又平板,穿上中性化的短褐實在雌雄難辨,偏她一點不在意。幸好兩人身材差不多,蘇妙在嘆了口氣之后,翻出自己的衣裳不理睬蘇嬋的抗議硬是給她套上,又找出胭脂水粉,和林嫣一起,給蘇嬋化了個精致的妝。
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因為蘇妙出來比賽不用再掛心蘇記生意的好壞,有工夫時想起蘇嬋來,這一想便產生了和胡氏一樣總想吃都梁丸的頭痛感,蘇嬋已經十九歲了,這個年紀就算不找相公,至少也得釣一只想成親就能抓來用的小金龜。
蘇嬋的眉毛擰成了兩條毛毛蟲,滿臉不耐煩。好不容易等蘇妙和林嫣從她面前退開,她站起來走到銅鏡前,擰著眉毛看著自己。
粉藍色的提花綃紗衫搭配一條淺金色繡月季花長裙,腰系水藍色雙環四合如意帶,上面掛著一個繡了白鶴展翅的小香囊,這個是林嫣的。一雙淺粉色的繡花鞋穿著她總覺得不太自在,她一般都是穿布靴或木屐。
她站在鏡子前,暮氣沉沉地盯著自己的臉,有些氣悶。平常只是隨便扎起來的頭今天被林嫣梳了一個看起來像兔子耳朵的髻,還插了一只鑲滿了綠色珠子的梳,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蘇妙還借給她一對純銀的小耳環,岳梁國女子五六歲就被穿了耳洞,可她平常很少戴耳環,林嫣和蘇妙費了許多力氣才把已經堵住的耳洞穿開,她的耳朵到現在還火辣辣的疼。
“還是這樣好看。嬋嬋化了妝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林嫣跟著蘇嬋一起望著鏡子里的人,笑盈盈地說。
蘇嬋盯著鏡子里的人看了一會兒,表情古怪地道:“像猴屁股!”
“嬋兒,淑女是不能說臟話的!”蘇妙嚴肅地警告。
“‘屁股’是臟話?再說你昨天才說過‘臥槽’。”蘇嬋直勾勾地看著她。說。
“那不一樣,你二姐我已經有了送上門的祭品,隨時都可以吃掉,但你必須要等到祭品主動上門之后才能伸出爪子。”蘇妙意味深長地說。
蘇嬋盯著她看了一陣,甩了甩頭。她一個字兒沒聽懂。
林嫣呵呵一笑,在蘇妙和蘇嬋臉上掃過來掃過去,突然說:
“妙妙嬋嬋,你們是雙生姐妹怎么長得一點都不像,我看過好幾對雙生子,他們都長得一模一樣,你們兩個要是長得一模一樣就好玩了!”
蘇妙和蘇嬋對視了一眼,神游了片刻,同時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
“你們好了沒有?再不走一會兒人更多了。”就在這時,回味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他等了快半個時辰已經不耐煩了。
“好啦好啦!”蘇妙一疊聲應道,從桌上抓起三條面紗,分給林嫣一條,又給想掙扎的蘇嬋戴上,最后又在自己臉上蒙了一層淡紫色的面紗,對著鏡子一看。
人家都說罩了面紗的女子會給人一種朦朧美,果然是挺朦朧挺美的,她捧著自己的臉嘻嘻一笑,一手拉起林嫣一手拉著蘇嬋,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回味、趙河、陳盛全站在門口。都等得不耐煩了,見三個人出來,看了一圈,陳盛狐疑地問:
“三姑娘呢。三姑娘不去嗎?”
“你什么眼神兒啊,三姑娘在這兒呢!”蘇妙把蘇嬋一拉,嗔怪陳盛眼神不好用。
陳盛愕然,把蘇嬋上下看了一遍,嘴巴張得老大,都能塞進去一顆鵝蛋。
蘇嬋其實很想洗個臉換身打扮。可是看到男人因為她穿了裙子居然露出這么震驚的表情,突然惱火起來,渾身寒氣直冒,冷冰冰地盯著陳盛,問:
“你對我有意見?”
陳盛把頭搖成撥浪鼓。
蘇嬋決定今天穿著裙子出去溜一圈。
今天的蘇州城果然像佟染說的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尤其是去往石湖的主要道路被出來游玩的人們堵了個水泄不通。盡管堵了個水泄不通,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興致勃勃,眉飛色舞,看來大家對一年一度的水神祭賽船會還是很期待的。
陽光明媚,云淡天藍,和風細細,人聲鼎沸。
比起平時,大街上多了許多年輕姑娘,可能因為這個流氓也會比平常多,所以許多穿戴不錯的姑娘都戴了面紗,在家里男丁的陪同下出來游玩,一個個喜氣洋洋,顧盼神飛。
因為姑娘全都出來了,年輕男子也成倍的增加,一個個打扮得油頭粉面,唇紅齒白。
蘇妙還看見好幾個擦了粉的書生,國泰民安,于是世風日下,讀書人都開始墮落了。
大街上沒有一輛車,就算有車也走不過去,人太多了,還不如步行。
蘇妙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石湖邊,哪知道石湖邊比大街上還要人山人海,堤壩旁早已經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好在蘇妙個頭高,和回味站在一起比前面的人高出來一截。蘇妙舉起回味的瞭望鏡,遠遠地看到湖里有好幾艘色彩斑斕的大船停著,賽船者正在上面檢修。
個子高的人塊頭大的人還好,像林嫣這種又瘦又小又很少經歷過擁擠的人就慘了,后面的人越來越多,她被前推后擁一會兒“哎呦”一聲,苦不堪言。
蘇嬋看了她一眼,順手將她攬過來護住她。
林嫣微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笑道:
“嬋嬋你好體貼,你要是個男孩子,我就嫁給你了!”
蘇嬋瞅了她一眼,糾結地皺了皺眉:“我更喜歡我二姐那樣的。”
一股勁風迎面吹來,把林嫣吹了個透心涼:“你這樣說,我覺得我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呢!”她垂著腦袋,十分沮喪地道。
“你若是一定要,我也勉強能接受。”蘇嬋回答。
林嫣的嘴角狠狠一抽,干笑著道:“那真是謝謝你了!”
在她們前面,回味也被擠得直皺眉,摟著蘇妙的腰問她:“不如去登樂樓吧?這里太擠了。”昨晚上他就從登樂樓弄了個包間,可蘇妙不愿意,她偏要在岸邊看賽船,說這樣真實感更強。
蘇妙扭頭往后面一排又一排的人墻看去,眉毛撇了撇:
“都堵住了,就算想出去也不行了。”
回味回頭望去,雖然蘇州的民眾整體素質較高,沒有惡意擁擠也沒有吵架打架的事件生,但后來的人已經把前排人的去路給堵住了,現在要擠出去可不太容易,尤其他還要帶著三個姑娘,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伸手將她攬在懷里,替她辟出一個相對自由的空間,以免被旁人擠到。
蘇妙知道他最討厭人多了,卻還是跟她出來看船賽,也沒有抱怨,笑嘻嘻地呆在他的包圍圈里。
賽船會很快就開始了,鑼鼓喧天,禮炮齊鳴,一聲長而響亮的號角聲響起,停成一排的那些五顏六色的長條形賽船開始奮力向前劃,兩岸的觀賽者立刻興奮地大聲歡呼,奮力吶喊,人群中還有好多搖旗助威的。
蘇妙被熱烈的氣氛感染,也跟著吶喊起來,一直到那些船駛出自己的視線。
此時蘇妙才反應過來賽船會不是球賽整場比賽都能在觀賽者的眼皮子底下進行,船得順著湖道往前劃,而她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是賽船的起點,船已經劃沒影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好無聊!”兩刻鐘后,她低著腦袋蹭著鞋尖說。
“還會回來的,這里也是終點,你能看到哪艘船會贏。”回味仿佛能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多久才能回來?”蘇妙扁著嘴問他。
“大概得有一個時辰吧。”
“……”她昨晚應該聽他的話的,一個時辰可以吃很多點心喝很多茶。
不過很快她就打起精神來,因為偉大的勞動人民無處不在,挑著零食擔子的小販在人墻里來來往往,生意興隆。人們因為需要這些小販,非但不反感他們在自己周圍擠來擠去,反而很是歡迎。
在蘇妙吃了十二塊糕、三碗老豆腐嫩豆腐、兩碗茶湯以及不知道多少顆丸子之后,遠遠的,她終于又一次看見了那些色彩斑斕的賽船乘風破浪而來!
人們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人們熱烈的歡呼聲中,上午賽,一艘麒麟形大船一馬當先沖破了終點的紅線!
賽船的漢子們立刻站起來對著兩岸的觀賽者舉起胳膊秀著肌肉大聲呼喝,觀賽者又一次振臂高呼,最前排的許多人開始往他們的船上扔花朵,雖然大多數花朵都被扔進湖里去了,卻不影響現場的氣氛。
在激昂的氣氛中,上午賽結束了!
平靜下來的蘇妙決定去登樂樓,下午賽她還是坐著觀看比較好。
然而,還沒走到登樂樓,林嫣和蘇嬋全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