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七章自封為對手的少女
蘇妙一愣,向她打招呼的姑娘她并不認得,可是看起來又有點眼熟。
“蘇二姐姐,你不記得我了?”那姑娘一眼看出了蘇妙眼中的迷茫,不高興地噘起嘴,說。
蘇妙聽她這么說才確定這姑娘的確認得自己,可她的腦袋里一點印象都沒有,依舊是滿眼迷茫,就在這時,蘇煙從外面興沖沖地進來,他先前在院子里參觀火頭僧切菜看得正熱鬧,這會子奔進來才要開口跟蘇妙說話,在看見身穿僧袍的小姑娘時立刻止住話頭,驚詫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詫然詢問:
“你不是上次那個……怎么是你?”
“你認得她?”蘇妙狐疑地詢問。
僧袍少女一聽更不高興了,把嘴巴噘得高高的,她生氣地對蘇妙說:
“蘇二姐姐,你果然不認得我了!”
蘇妙十分想問一句“我應該認得你嗎”,卻沒好意思說出口,正尋思著兜個圈子把小姑娘的身份套出來,蘇煙已經對蘇妙說:
“二姐,你不認得她了,她不就是甘寶樓的阮雙嗎,在蘇州時趣味賽上突然跑來砸場子的那個。”
“誰砸場子了?我哪有砸場子?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砸場子了?”阮雙把臉直直地撞到蘇煙的下巴底下,就差撞上他的鼻頭了,一疊聲質問,把蘇煙嚇得下意識倒退半步,戰戰兢兢地躲到一旁去,總覺得這姑娘有點可怕。
“蘇二姐姐,你真的不認得我?”扁著嘴巴,耷拉著一雙眼皮,阮雙十分不甘心地問,“都說了我是阮雙,我是要參加梁都決賽的,你怎么能把你的對手忘記了呢!”
蘇妙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這姑娘說話也忒直率了:
“哦,是你啊。”她依舊印象不太清晰,隨口敷衍了句。她記得趣味賽上確實出現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姑娘,那一次是穿道袍,這一次是穿僧袍,一如既往像盆火似的熱情滿滿。一如既往的喜歡嘰嘰喳喳,只是那個時候蘇妙犯了臉盲癥,雖然記得確實有這么個人,可是這個人長什么樣她卻不記得了。
阮雙沒聽出來她語氣中的敷衍,以為她終于想起來她了。又高興起來,嘰嘰喳喳地道:
“蘇二姐姐,你終于來梁都了,我都等你好久了,你來了就說明你在梁都決賽中贏了,是嗎?”
蘇妙臉上的笑容一僵,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呵呵地笑了兩聲,頓了頓,轉移話題。詢問道:
“你怎么會在廟里?”
“我來幫慧文大師做齋菜,寺里做齋菜的時候人手總是不夠,我就來幫忙了!”阮雙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看起來嬌俏又天真,聽她語氣熟絡,想必是經常跑到這里來幫忙,大佛寺里的齋菜用外來人幫忙也就算了,關鍵是這個外來人居然還是一個姑娘,這情況很不尋常。
“你常來這里幫忙?”蘇妙好奇地問。
“嗯!嗯!我大哥是空我大師的俗家弟子,我大哥過去常常來幫忙的。我是跟著我大哥一塊兒來幫忙的。今兒我大哥有事,我先來替他,過一會兒他應該就到了,到時候我就讓我大哥和蘇二姐姐見一面。我跟我大哥說了,蘇二姐姐做的開水白菜比他的金鉤白菜還要好吃,他不信,說我故意氣他,我才沒有,雖然我大哥的金鉤白菜確實美味。可還是不如蘇二姐姐的開水白菜!”阮雙這個小姑娘說話就像連珠炮似的,嘰嘰喳喳沒完沒了,刺的人耳朵都疼。
蘇妙對她大哥倒是沒什么興趣,讓她感到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她略顯驚詫地問:
“這么說外面的齋菜全都是你做的?”
“差不多,來吃齋菜的奶奶夫人都愛我的手藝,我的法號是慧能師父,蘇二姐姐你可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喲!”阮雙沖著她頑皮地擠擠眼睛,笑意滿滿地說。
這姑娘的性子太活潑了,并且還自來熟,讓蘇妙有點不適應,同時心里更是吃驚外面的齋菜竟然全部出自她的手藝,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居然能將寺院菜做得如此精細巧妙滋味誘人實在難得,是該說她是天生的英才還是該說梁都這地界果然是鐘靈毓秀人杰地靈?
蘇妙本來是來參觀廚房看看自己覺得特別美味的寺院齋菜究竟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沒想到卻在齋堂里碰見了阮雙,她的內心仍舊懷著吃驚的感情,簡單和阮雙寒暄兩句,她就從齋堂出來了,這時自剛才就開始沉默的蘇煙忽然開口,輕聲道:
“梁都這地方還真是了不得,一個才多大的小姑娘竟然也有這樣的手藝,和當年二姐擺攤時相同的年紀,手藝雖然比不上二姐那個時候,卻也不差。”
蘇妙失笑,在他的額角戳了一下:“你用不著奉承我,我是幾斤幾兩我自己還不知道,你犯不著吹捧我,那姑娘比我當年有出息多了!”
蘇煙被戳了額頭依舊笑嘻嘻的,說:“和二姐比還差一點,不過她的手藝確實好,尤其是先前的那道開水白菜,我那會子還在想怎么這么熟悉,原來她是在模仿你,已經有六成像二姐了,最讓人吃驚的是她吊的居然是素湯。”
蘇妙沉默下來,回想起之前齋菜里的那道開水白菜,剛上菜那會兒她就覺得驚奇,本來以為是梁都內人杰地靈碰上同樣會做開水白菜的,沒想到做出那道開水白菜的人竟然是當初和她只有一面之緣的阮雙。
她記得她當時將做法說給阮雙了,卻沒想到阮雙竟能只憑她的口述就仿制出來了,不僅是按照原型仿造出來的,她還運用了自己的智慧,因為是齋菜,所以她選擇了吊素湯,這吊素湯絕對是一項絕活,有的廚師連吊葷湯都吊不好,她卻將素湯吊的比葷湯還要美味可口,用吊出來的素高湯非但沒有薄了開水白菜的清逸滋味,素高湯內的濃醇之味亦起到點睛之筆的作用,將開水白菜最最美味的精華部分沁發出來,讓人的味蕾在不經意間便陷落其中。無法自拔。
“甘寶樓……”蘇妙看著回味說。
“甘寶樓在梁都城內,距今已經有一百年了,是梁都城里著名的老字號。甘家的老祖宗是以地道的梁都菜發家的,可以說梁都菜之所以能成一派并被發揚光大。阮家的老祖宗起到了關鍵的推動作用,甘寶樓更是梁都菜的代表,一百年前甘寶樓最具特色的牡丹宴從那時流傳至今,直到現在依舊是梁都內的有錢人趨之若鶩的宴席。”
“牡丹宴?”蘇妙一愣。
回味看著她笑道:“想吃?甘寶樓的牡丹宴需要提前一年預訂,每年只有三月三、六月六和九月九三天。每次只開三桌、六桌和九桌。”
蘇妙很吃驚,想了一會兒,笑說:
“可真是個好噱頭,像這么有名又這么吸引人的噱頭你們回香樓可有?”
“有啊,我娘一年只做一桌席面,每年七月七,競價最高者得,最高的一年一桌席面拍出了十萬兩的高價。”
蘇妙驚嘆不已,卻并不奇怪,像這種天價宴又賺錢又賺名的營銷手法后世都被用爛了。她見怪不怪,想了一會兒,又問:
“那現在的甘寶樓是誰當家?”
“甘寶樓現在的當家是阮姑娘的父親,阮姑娘的父親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廚藝卻平平,說來也巧,父親廚藝平平,生出來的兒子卻是天生的妙手,阮謙三歲入師開始做學徒,就好像天生是做這一行的材料一樣。學的迅快,手藝也出眾,他十二歲那年參加了廚王大賽的梁都決賽,是廚王賽中最年輕的參賽者。那一年他還拿到梁都決賽的第二名。”
蘇妙點點頭,若真像他說的那樣,那個阮謙還真是一個天生的廚藝好手,有這等天賦甘于籍籍無名才可惜,從十二歲就去參加廚王大賽來看,這個阮謙也不是那能安于現狀的類型。想必也是一位意氣風發的人物兒,頓了頓,她又問:
“那阮雙呢?”
“沒聽過,以前只聽說阮家有三子一女,除了長子繼承家業,其他的都入了仕途,剩下一個小妹妹恐怕就是剛才碰見的阮雙了。”
“那姑娘有點古怪,上次見面時穿著道袍,這次又跑到寺廟來了,她到底信什么?”蘇煙匪夷所思地說,“再說了,一個姑娘家跑到寺廟的后廚房來,也太奇怪了。”
的確很奇怪,不過寺里的人見怪不怪,阮雙又說她哥哥是空我大師的俗家弟子,她之所以來幫忙只是來替她哥哥的班,他們若是真因為此事覺得驚奇倒顯得他們太沒見識了。
此刻的蘇妙對阮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個手藝出眾的小姑娘,喜歡又當道士又當和尚道觀寺廟挨個竄的小姑娘,她還記得這個小姑娘曾經對她說過會以個人名義參加廚王賽,并要在廚王賽上將蘇妙打敗,蘇妙之前本以為說這話的阮雙只是因為年少氣盛不知天高地厚,沒想到如此高調向她挑戰的小姑娘居然擁有這樣的好手藝,吃驚之余她亦不敢再小覷她。
從齋堂回到客堂,蘇妙準備收拾收拾就離開,大雨早在破曉時分就停了,不然今天的寺廟里也不會來這么多人,雨停了自然要開始趕路,蘇妙還打算安頓好了去一趟回香樓,然而這時候蘇嫻和林嫣全沒了,蘇妙去一趟齋堂都回來了,這兩個同樣離席的卻蹤影全無,純娘偷偷地對蘇妙說林嫣上茅房了,蘇嫻去調戲小和尚了,蘇妙聽了嘴角狠狠一抽,吆喝著讓大家都去收拾行李準備趕路,又讓蘇嬋去四處找找蘇嫻和林嫣別迷路了,蘇嬋先頭本是不愿意去的,無奈蘇妙連續吩咐了兩次,蘇嬋無奈,只得不甘不愿地站起來去了。
且說林嫣離了客堂去上茅房,回來的路上經過一處翠柏幽幽的禪院,見里面香火冉冉,莊嚴肅穆,幾個身著素服的年輕婦人正在觀音像前虔誠膜拜,一時間怔住了,她呆呆地站在禪院門口,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楚。
那些女子是在拜送子觀音,通往這座觀音殿的路她再熟悉不過,曾經的她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一趟,凈身、齋戒、一步一叩首、供香、添油、奉金、祈愿,最最虔誠的叩拜方式她嘗試過一次又一次,這樣的叩拜一直持續了十年之久,然而直到今天她依舊沒有孩子。
她并不敢怪罪菩薩沒有讓她得償所愿,她只敢哀嘆自己的不幸,哀嘆自己的命苦,她在哀嘆自己的心酸,她在苦澀地****著只要一個不經心就會再次被撕裂的傷口。無法生育對于丈夫對于婆家確實是一個大問題,她承受著來自各界的壓力來自傳統禮教對她壓抑的痛苦,但是她的痛苦卻不僅僅是這樣的,夫家香火難繼沒有子嗣的確讓她很痛苦,但更讓她覺得痛苦的是,作為一個成婚了十年的女子,正常的女子,普通的女子,她又何嘗不渴望自己的孩子,不說是為了夫家誕下子嗣,就算是她自己也在殷切地期盼著升級做母親,她并不只是為了無法為丈夫綿延子嗣難過,她更難過的是她非常渴望做一個普通的母親卻做不成。
痛苦壓在她的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一只溫熱的大手落在她的發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
林嫣渾身一僵,啊地一聲尖叫,嚇得跳到一旁,驚惶地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俊朗剛毅仿若鬼斧神工般棱角分明的臉龐。
她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耳根子發燙,又是慌亂又是窘迫,磕磕巴巴地喚了聲:
“世、世子爺……”
梁敏望著她的眼神里溢出了許多憐憫,他的目光落在她眼角的淚花上,眼底微黯,她剛剛的表情太容易看透,過去的他只顧著自己的情緒自顧自地悲憤、傷感、難過,卻忽略了她的內心情感,他只會一味地埋怨她不能為他生育子嗣,不能讓他享受天倫之樂,卻忘記了她又何嘗不想生育子女做一個母親,她同樣也想兒女繞膝盡享天倫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