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繡

第六章 買藥

熟地黃、黃芪、茯苓、白術、人參……

藥鋪的伙計按照半夏拿出來的方子正在抓藥,只是看到人參的時候有些犯了難。

“姑娘,這個人參我們這沒有了。”他有些為難,“僅有的一點存貨這些日子都被縣令買了去。”

人參沒有了?怎么會沒有呢?她要的不過是尋常人參,也不是那種上了些年份的。

“小哥,勞煩你在幫我找找,畢竟這里只有你們一家有人參。”半夏有些焦慮,雖然那個老大夫說娘子的身體不要緊,可畢竟還是要補補氣血才行。

“姑娘,我們這真沒有了,縣令夫人這些日子身子骨不太好,買了不少藥材。”伙計一邊搖頭一邊詢問:“要不然用黨參代替吧。”

半夏有點矛盾的皺起了眉,她不懂醫,但是也知道不少人家因為舍不得買人參而改用黨參代替,只是這效果自然是沒有辦法比擬的。

“半夏姑娘?”

半夏回頭,竟然是那日前來買手帕的婦人。

“姑娘可是身體不適?”婦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半夏,試探的問道:“還是屋里的娘子病了?”

半夏沒有出聲,只是有些戒備的看著面前的婦人。

她記得娘子和她說過,這個婦人并不是誠心要買手帕,現在又想從自己這里探聽到什么有關娘子的信息么。

旁邊的伙計倒是沒有注意到半夏的態度,反倒是笑呵呵的招呼婦人:“大娘,藥已經給你包好了。”

婦人點點頭,從伙計手中接過藥材,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的半夏,眼珠一轉,什么都沒說的走了出去。

一步,兩步,三步……

“大娘,你等等。”

果不然,剛出門不到四步,半夏就開口喊住了她。

半夏快步追上婦人,臉有些紅:“大娘,我聽伙計說你是替縣令夫人買的藥材,想問問,能不能把那人參讓一點給我。”

婦人毫不遲疑的搖搖頭:“這可不行,我只是個采買的人。”見半夏有些沮喪,接著道“要不然我帶你去見我們夫人吧,夫人是個很和善的人,說不定你好言說幾句她便允了。”

不等半夏細細思量這其中的意思,婦人便熱情的挽起她的胳膊,不由分說將她帶走。

一張黃花梨木六柱式架子床在陽光下泛著些磨舊了的光澤,素色的帷幔半遮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婦人身著小衣,肩上披了件青色的袍子,半倚在床上,面露笑容的看著坐在床前的女子。

女子做新婦打扮,頭上的金釵明晃晃的。

“姐姐,你身子骨不好就別做那些個女紅了,左右不過是點衣物,直接買成品不就好了。”

婦人點點頭,“你姐夫也是疼我,這次大郎中了秀才,本該我這個做母親的親自為他縫制新衣,都是托繡坊做的。”

提起新衣,新婦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們那繡坊的手藝確實不錯,侄兒本就長得玉樹臨風,配上那身大紅色的衣裳更是,更是,更是……”

新婦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讀書不多,一時竟然想不出贊美的詞了。

婦人也不在意,笑著點頭,那繡坊的技藝確實不錯,尤其是那對喜鵲,實在是靈動,看上去像是活物一般,寓意也好。

“你此次送來的那手帕手藝也巧,比那衣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新婦臉卻有些紅了,那手帕是她買來的不說,還是在這當地街邊的一個小姑娘那里買來的。

見妹妹臉色似乎有些不好,婦人寬慰道:“你且放心,我讓童媽媽去打聽的,她一向辦事利索,定能找到那繡娘的。”

新婦揮了揮手中的帕子,不在意道:“我也就隨口一提,姐姐你還當真了。”

婦人只是嗯了一聲。

她怎么會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從小就不愛女紅,出嫁以后就因為這個被婆家看輕了些,這次難得有機會能尋到個不錯的繡娘,又不是繡坊做活計的,若是能跟著妹妹回去,以后妹妹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只是不知道能有那種技藝的繡娘會不會漫天要價。

兩姐妹各懷心思的陷入了沉默,直到有丫鬟來稟,說童媽媽帶了個少女回來。

自從進了院子,半夏就一直低著頭。

她跟在夫人面前的時間不長,但是也知道,出入后宅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院子并不大,很快便到了,房門外守著個丫鬟,見她們來了便直接將她們引了進去。

“夫人,這是半夏姑娘,她想求夫人讓兩支人參。”

半夏恭敬的行了個萬福禮:“半夏見過夫人。”

一個溫和的女聲道:“不必拘禮,你且抬起頭來說話。”

半夏抬起頭,婦人的眼神很平和,只是心下卻有了些思量。

“姐姐,就是她!”新婦的聲音充滿了驚喜,不等婦人說話便直接詢問半夏道:“半夏姑娘,那日我在你這里買了兩條手帕你可還記得?”

半夏側目,思忖片刻道:“夫人當日買了一條紅梅和一條百靈鳥。”

新婦高興的連聲稱是,正待說出自己的目的卻被婦人打斷了。

“童媽媽,你且去包一些人參給半夏姑娘吧。”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半夏愣了一下,看著笑意盈盈的縣令夫人才反應過來,立刻跪下行了個頓首禮:“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婦人點點頭,示意童媽媽帶半夏下去便是了。

新婦幾次想開口打斷,都被婦人用眼神制止了。待半夏離開屋子后,她有些不高興的看向自己的姐姐。

“姐姐為何不提請她成為我的繡娘一事?”

婦人心下嘆了口氣,這個妹妹從小被寵壞了,少了些觀察的心智。

她解釋道:“我之前便與你說過,這個半夏并不是刺繡之人。”

新婦依然不解,她要請的是繡娘,這半夏既然認識這繡娘,牽個線搭個橋引薦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你可有注意到,這半夏身上的衣裙雖然因為反復漿洗顯得不那么光鮮,但那用料卻不是尋常農家的。一個能用的起這樣婢子的人,又怎么會接受你的邀請呢。”

新婦還是有些不服氣,一些好的繡娘請個把丫鬟照顧又不是什么新鮮事,自己怎么就不能請這樣的繡娘了。

只是她忘記了,她能支付的酬勞是請不起如此好的繡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