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照在清水院,給這個冷清的院子似乎度上了一層金色的紗,不過終究是紗,并不能讓清水院溫暖起來。
四夫人身邊的婆子手里挎著一個小籃子,里面放著素錦和黑色的絲線。
不過是給這清水院送個針線,四夫人卻指派身邊的婆子親自過來一趟。
婆子心里明白,四夫人這是要她借送針線之名看看這清水院有沒有別的名堂。畢竟從心底來講,四夫人是不相信半夏可以繡出那樣的娟帕的。
只是這清水院除了杜妍主仆和那兩個灑掃的下人,根本沒有其他人。
這里還能藏了個繡技非凡的繡娘不成?對于這個打探任務,婆子是很不以為然的。
清水院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婆子到了門口,沒有馬上敲門,反倒是將耳朵貼近了些,只是聽了半晌,什么聲音都沒有。
這主仆不在?
婆子猶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門,“杜娘子在么?”
門很快就開了,半夏探出一個頭。
婆子嚇了一跳,她將手上的竹籃舉高:“這是夫人給你的,怕你沒有東西可用。”
四夫人可不是怕這小丫頭沒有絹布和絲線,她是避免三日之內這丫頭交不出娟帕找借口。
半夏點點頭,話也不說一句的從婆子手里接過籃子便把門關上了。
婆子看著面前禁閉的門,氣不打一處來。自己是四夫人身邊的人,在這周宅,哪個下人不高看她一眼,就算是老夫人,也會給自己幾分薄面。這個小丫頭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不成。
等她繡不出來被夫人發賣了,看她還有什么可得意的。
婆子憤憤不平的朝四夫人院子走,心里開始盤算要怎么說才能讓夫人更加厭惡這丫頭,發賣的時候賣個心狠的人伢子才好。
聽到動靜的杜妍“看”向半夏:“是四舅母送來的絲線吧?”
半夏驚訝的道:“娘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難道娘子落水的時候真像那些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一樣,遇到了仙人么。
杜妍抿嘴笑了一下,沒回答。
什么都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什么都知道,怎么會發生那樣慘烈的事情。
念頭閃過,杜妍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什么慘烈的事情?那奇怪的記憶又冒出來了,隨著日子的加深,那種奇怪的記憶冒出來的頻率似乎比原來更高了。
“娘子,這些娟帕里沒有墨竹了。”半夏翻看著杜妍之前繡好的娟帕。
“自然是沒有,同一樣東西,繡兩遍做什么。”杜妍沒有反復繡一件東西的習慣。
“那……”半夏不敢說讓娘子再繡一遍的話,可之前娘子不是說了,不過是一條娟帕的事情么。
杜妍輕笑一聲,“我沒說要再繡一條墨竹。”
可是,可是四夫人說要她再繡一條一模一樣的才行。不過這話半夏不敢說出來。
沒聽到半夏接話,杜妍知道她的不安,繼續道:“你怕被四舅母發賣了?你也不仔細想想,你又不是這周家的下人,她那里哪里有你的賣身契,怎么發賣了你?”
對啊,她是夫人在世的時候買來的,她又不是這周家的人。
“娘子,你真聰明,之前我怎么沒想到呢。”
“不是我聰明,是你太笨。”
“娘子,你又取笑半夏。”
主仆二人的笑聲讓這冷清的清水院添了不少生機。
三天的時間過的很快。
“半夏,四夫人讓我來取娟帕。”婆子抬高了下巴,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房里還有一個主子。
半夏沒有出聲,只是求救的看向杜妍。
杜妍看不到半夏求救的目光,只是慢條斯理的將手中茶盞的蓋子碰了碰茶盞。
“半夏姑娘,可是有難處?”
婆子沒有理會杜妍,她甚至覺得半夏實在太可笑了,竟然寄希望于一個瞎子主子?沒有繡出來看這個瞎子就有辦法了?
難不成她覺得這個寄人籬下的瞎子敢和四夫人對峙么。
人總是善于忘記的,婆子自然想不起杜妍之前潑了周二娘茶水的事情。
“如果半夏姑娘沒繡出來,那還是和老奴走一趟吧,夫人還有些話想問你呢。”婆子說著便朝半夏走過來,夫人可是交代了,不管這半夏拿沒拿出帕子,都要帶到跟前去問話。
只是她剛邁了兩步,杜妍就放下了茶盞。
“半夏,掌嘴。”
沒等婆子反應過來,臉上便挨了兩掌。
半夏的力氣不大,加上她心里還是有些害怕的,所以這兩掌并不算太疼。可是婆子卻被打蒙了。
半夏竟然敢打她?她居然被一個小丫鬟打了?!
不不不,不對,是這個瞎子竟然敢讓人打她?!
婆子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臉,冷笑一聲:“杜娘子,老奴不知道做錯了什么,你竟然讓半夏掌老奴的嘴!”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她可是四夫人身邊的婆子!
這個瞎子雖然看不到自己,但剛剛自己已經明確說了,是四夫人讓她來的。
“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杜妍重復了一遍,似乎在體會這話中的意思,只是不等婆子接嘴,她又道,“掌嘴。”
這次半夏還沒舉起手,婆子就大聲道:“杜娘子!雖然你是主子,可也斷沒有隨意掌摑下人的道理!”
杜妍站起身,半夏趕忙過去扶著她,一步步朝婆子走過來。
婆子被杜妍那眼睛“看”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隨即又暗罵自己無用,不過是個瞎子,有什么可怕的。
杜妍在距離婆子一米不到的地方站定。
“你不明白為什么掌摑你?我倒不知道,這周家的下人已經如此不知禮數了么?你從進屋到剛才,可曾向我行過禮?”
婆子沒出聲,她總不能說因為你是個瞎子,所以行禮也看不見所以沒有行禮的必要吧。
“再者說,半夏是我的丫鬟,你不問過我就想將她帶走?”
這下婆子可有得說了,她馬上道:“是四夫人吩咐……”
杜妍截斷了她的話:“四舅母允許你不經我同意便強行帶走我的丫鬟?那我倒要好好問問四舅母,這是個什么理。”
說完,她理也不理婆子,讓半夏扶著她繞過婆子就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