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四夫人的院子里傳出了一聲脆響。
婆子看了一眼四夫人不敢說話,她是四夫人從娘家那邊帶過來的,在四夫人面前很有臉面,可現在也不敢出一聲提醒。
摔了茶盞,四夫人氣悶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現在也只能在自己屋子里發發脾氣了,早上老夫人那言辭句句戳心,難道自己這些年為周家的操持她都看不見么。
不過是一個沒見過幾面的外孫女罷了,至于如此么。自己也沒把她那外孫女如何,不過是想懲戒個丫鬟罷了。
果然,這老夫人最疼的還是那個周氏,周氏沒了,她的女兒還在。
四夫人嫁進周宅的時候就聽說了,周氏出嫁的時候那嫁妝都快趕得上半個周家的財產了,足足抬了六十四抬!
自己之所以一開始能得老夫人歡喜,聽那些多嘴的下人說也是因為自己和周氏長得有幾分相似。
周氏,周氏再好又如何,嫁了人,也不過是薄命一條。老夫人現在還喜歡成日念叨著她,又有什么用。
倒是那個瞎子,得想辦法早日送走才好。
“阿嚏。”杜妍打了個噴嚏,這天越來越冷了,南方的冬天陰冷潮濕,而自己和半夏都還沒有御寒的衣服。
“娘子,要不然婢子去和四……”半夏脫口而出的四夫人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去和大夫人說說,替我們置辦幾件冬日的新衣。”
杜妍點點頭,如果不買些新衣,只怕是會凍的生病。
“你再帶些絹帕去,送給大夫人身邊的婆子丫鬟些,就說是你自己繡的,圖個心意。”
半夏應了一聲,復又問道:“那娘子還要不要大一些的繡棚和絲線。”
思量片刻,杜妍還是搖了搖頭,這絹帕上小小的圖案已經在四夫人那惹了些麻煩,如果繡些更大更精致的東西,發現了又多生事端。
大夫人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她剛剛才聽完管家的匯報。
沒想到周家下面幾個鋪子盈利狀況竟然這么好,自己怎么沒能早日把這管家的權利給爭奪過來呢。
想到早上發生的事情,大夫人忍不住嘴角又翹了起來。
本來周子涵回來只是向她隨口說了兩句鋪子上似乎出了些問題,她也沒往心里去。結果安排在子涵身邊的丫鬟卻和自己說了清水院發生的事。
老四家的那個沒腦子的女人居然和清水院又杠上了。那杜妍也不是好相與的,直接去了老夫人那。
今早她就得到消息說四夫人去了老夫人那,想必是賠罪的。若是這種時候四老爺掌管的鋪子又出了問題,那老夫人對四房的印象一定會一落千丈。
只是,沒想到四夫人是自己心虛說漏了,杜妍根本沒和老夫人說任何事。
也不知道該說這杜妍是傻還是心機過沉。
不過這都無所謂,之前自“協助”四夫人管家,那到底只是私下里說的,很多時候行事還是不便的,現在老夫人親自開口讓自己幫著四夫人管家,那意義可就大不一樣了。
“夫人,半夏姑娘來了。”
杜妍的丫鬟現在來干什么?不過這次能夠拿到管家權,這杜妍還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夫人擺擺手,讓半夏進來問話。
得知半夏的來意后,大夫人拍了下額頭:“看我這記性,要不是你來說,我可能還真的忘記了,明日我就請繡坊的人來,替你們量體裁衣。”
半夏忙行禮:“那半夏就代娘子謝謝大夫人。”
大夫人不在意的笑了,比起管家的油水,幾件衣服算得了什么事。
為了彰顯自己和四夫人的不同,大夫人特意請了蘇州城最大最好的繡房。
“娘子,霓裳紡的陳夫人來了。”
霓裳坊最出名的其實不是繡工,而是綢緞。他家的綢緞不同于別家,顏色鮮艷,多次清洗也不易掉色發白,聽說是祖傳的技藝,而霓裳坊規模極大,除了華貴的料子,普通人家用的葛布粗麻也是一應俱全。
“姑娘太抬舉了,我哪里當的上一聲夫人的稱呼。喚我青霞就行了。”
來人是霓裳坊的頂尖繡娘,也是霓裳坊的老板娘,是個圓臉微胖作婦人打扮的女子。穿著厚厚的大紅色襖衫,上面繡著一朵亮麗的牡丹花。
半夏卻搖搖頭“當得,當得,陳夫人這個稱呼自然是當得的。”
陳夫人哈哈一樂,也沒再推辭,上前給杜妍請安。
等她抬起頭的時候才注意到,原來這個需要做新衣的娘子是個盲女。
不過陳夫人沒有表現出一點不自然,反倒是親熱的道:“杜娘子喜歡什么樣的綢緞。”不等杜妍開口回答,她上下打量了下杜妍,建議道:“娘子這身實在是太素了些,要不這次做些鮮艷的顏色吧。”
杜妍輕輕搖了搖頭:“謝謝夫人好意。還是做素色的吧。”
陳夫人一愣,還做素色?復又想起,這娘子根本看不見,恐怕不知道素色是什么顏色,也不知道那些鮮艷的顏色有多么好看,多么適合小姑娘吧。
這主子不知道,難道下人也看不見?她把目光轉向半夏。
半夏卻低著頭,一言不發。
其實娘子原來是要穿鮮艷的衣服的,雖然娘子看不見,但心里是向往那些絢麗的顏色的。原來娘子最討厭的便是黑色,其次就是白色。
盡管娘子只知道黑色,但夫人在世的時候告訴過娘子,白色是素的,太簡單。
娘子打心眼里希望自己身上是紅紅綠綠的,為此還鬧過不少笑話。娘子小時候堅持讓下人給自己打扮的艷麗些,恨不得吩咐下人把所有的顏色都往自己身上堆砌。
花枝招展的娘子經常背地里被人嘲笑,但袁姨娘卻總哄騙娘子,那樣才好看。
半夏揉了揉眼睛,好在娘子現在不會那樣了。自從娘子落水被救起來之后,就只喜歡素色的衣衫了。
素色就素色吧,單調就單調吧,誰讓娘子喜歡呢。
這主仆都堅持,那陳夫人也不再多言,利索的替兩人量了尺寸,正要收工,卻突然注意到了半夏手中的絹帕。
“那是,蜀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