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繡

第七十章 傳言

蘇州城的三月,到處彌漫著桃花的香氣。剛下過雨的青石板道路折映出那點點粉紅,一輛馬車徐徐駛來,吱吱呀呀的車轱轆打破了積水的平靜。

這是一輛普通的舊馬車,不帶任何標志。

“主子,可不能再耽擱了。”

車內,一個小廝不安的看著靜坐在一旁的穿著普通黑色錦服的男子。

這衣服,說是普通也不太普通,因為沒有哪家會做一件通體墨色的衣服reads;良辰。從衣服那光澤度看判斷,用料應是極好的。

男子正閉著眼養神,聞言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似是睡著了沒聽到小廝的話。

小廝嘆了口氣,他知道男子是聽到了的。

依著上面吩咐,他們早該到寺廟替昭儀娘娘祈福了。奈何主子毫不在意一樣,在這蘇州城內玩了許久,今日才點頭去寺廟。

其實也不能怪主子,哪個少年郎喜歡被拘在寺廟里呢。

沒辦法,皇命不可違啊。

馬車駛到郊區的時候,還能依稀聽到不少人聲。男子終于睜開眼睛,掀起窗子上的布簾向外瞅了一眼。

許多百姓手里拿著些香燭之類的東西在朝寺廟走。

“這是去哪個寺?”

聲音清冷,饒是習慣了男子聲音的小廝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每次主子說話,他總有種要掉進冰窟窿的感覺。

“這蘇州城西郊,有個寺廟叫……”小廝撓了撓頭,叫什么來著。周家那個老爺當時只說城西有個寺廟,可也沒說名字啊。

這馬車是租的,趕車的車夫一聽要去寺廟,就直接帶他們過來了。難道這蘇州城還有兩個寺廟?

男子看過來,小廝不自然的笑了下,那笑容里帶了些討好。

“掉頭,去黃桷寺。”男子也不理他,直接掀開車簾吩咐車夫。

車夫哦了一聲,拉停馬車,卻沒立刻掉頭,反倒是轉過身笑著道:“這位郎君,你是頭一次來蘇州城吧,那黃桷寺已經沒人去了。燒香拜佛還是得去城西的這,我聽說啊,東邊有個老頭,就因為……”

因為什么他沒說下去,看到男子那冷淡的目光,車夫的笑就僵在了嘴邊。

湊過來的小廝趕忙打圓場:“讓你去哪就去哪,錢又不會少了你的。”邊說邊朝車夫使眼色。

車夫的手下意識的就轉動了韁繩,馬車調轉了個頭。

男子這才放下簾子,坐回去再次閉上了眼睛。

小廝這才松了口氣,他沒坐回去,反倒蹭到車夫旁邊,帶了幾分八卦的問道:“城東的老頭怎么了?”

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還能聽到車夫唧唧呱呱的聲音。

“城東的那老頭,本來都病的起不來了,就因為家里的兒子來這寺廟祈福,沒過幾天就好了呢。”

“真有這樣靈驗?”小廝懷疑道:“該不是本來就快好了吧?”

見有人懷疑自己的話,車夫有些不高興,“嗨呀,我能騙你么。之前啊,就是他那兒媳婦嫌遠,去的黃桷寺,你猜怎么著?”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小廝也很給面子的追問道:“怎么了?”

車夫神神秘秘的小聲道:“去黃桷寺求的那靈符啊,回去給老頭掛上了,結果老頭差點一命嗚呼呢!”

小廝驚訝的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自己目的達到了,車夫得意的朝簾子看了一眼,他就不信剛才那少年沒聽到。

“怎么會這樣?”

車夫聲音更低了:“那黃桷寺原來死過人,好像還是個女的reads;[泰坦尼克]情難自抑。聽說這是冤魂再作祟呢。”

“冤魂!”

小廝失聲大喊了一聲,那驚恐的表情和白天見了鬼似的。

車夫連忙道:“你小點聲。”說完還朝街道兩旁看,那樣子好似擔心冤魂聽到有人呼喚從哪突然冒出來了一般。

“這……這……這……”小廝被嚇的話都說不利落了,“你這從哪聽的?”

車夫不屑的撇撇嘴,這人怎么還不相信呢。

“大伙都這么再說,要不然為什么現在都沒什么人去黃桷寺了。”

頓了頓他接著說,不過這次他語氣里帶了幾分下流,“不過還是有不少大戶人家犯錯的小妾被遣送去的,前些日子有個老哥還去聽了壁角。”

“聽壁角?”小廝懵懵的,有女鬼還去聽什么壁角,再說,除了和尚就是女人,聽什么壁角。

等等,和尚,女人。

這兩個詞一聯系,再加上車夫那意味深長的表情,他立馬聯想起在京城知道的那些,耳根有點發燙。

“我說,小哥兒,你們去不會就是為了……”車夫嘿嘿嘿的不說了。

“去你的。怎么說話呢。”被車夫骯臟的想法惹的有些不快的小廝掀起簾子鉆進了馬車。

車夫哼了一聲。

兩個男子去寺廟,還一定要去那有鬼的黃桷寺,不是為了那種事還能為了什么。

“小哥兒,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去那的人可沒啥好下場,我家隔壁那狗剩子,就是因為……”

“閉嘴!”

車夫閉上了嘴,心里不屑,自己可是看在他們給的車錢不菲的份上好心提醒。

這蘇州城,誰不知道,那黃桷寺比城里的春花院好不了多少,而且那些和尚也忒變態,聽說半夜從黃桷寺運到亂葬崗的luo/體女尸上經常還會有被掐紫的痕跡。

要說陰魂,整個蘇州城,除了亂葬崗,肯定就是那黃桷寺最多了。

“主子,我們要不然還是去城西郊的寺廟吧。”

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小廝咽了口吐沫。

男子睜開眼:“你害怕?”

小廝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主子,那地兒不干凈。”

懶得理他的男子又閉上了眼睛。

小廝想繼續游說一下,可嘴巴幾度張開又合上。最后只好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得兒——駕——”

自己說了那么多,這主仆也沒改變想法的心意,車夫掄起鞭子,打了一下馬匹,疼痛讓馬嘶鳴一聲,跑的更快了。

天上不知何時,又開始落下細密的雨絲。

在一片雨霧中,馬車越來越接近黃桷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