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繡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收下

當兩人坐在杜府花園里的那個涼亭上的時候,徐三郎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上一次,也是在這里,不過那時候還有葉少卿兄妹,還有杜紫弋,還有下人,現在,這里就只有他們兩,下人在護著杜妍過來以后就退下了。

面前放著一碟綠豆卷和兩盞清茶。

不過他現在對那綠豆卷看都沒看一眼。

他在思考要怎么開口。

你不要去變賣飾了,我給你錢。

不行,這話說的太生硬,也容易讓她誤會。

不等他想好,杜妍已經開口了。

“徐郎君找我有什么事么?”沉默的坐在這里半晌,徐三郎卻沒有說話,杜妍只好先開了口。

“我沒有想過娶你妹妹。”

話一出口,徐三郎就后悔了。

他想了各種說法,可是蹦出嘴的竟然是這樣一句。

杜妍也沒有想到,她沒有說話。

徐三郎為了彌補剛才說錯的話,解釋道:“我是想退婚,可是不是因為你……”

說到這,他又說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因為她看不見,為什么早不退晚不退,在她剛剛來京城的時候來退婚。

杜家到京城兩年,整整兩年時間他都有機會來,為什么不來,要等到這個時候。

這個話,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他來退婚,那天沒有退成,回去以后他就想過了,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娶她,她長得不錯,又安靜,可是母親已經和父親商量過了,改變了最初的婚約。

還是和杜家,只是人卻變了。

只是這些,要怎么解釋呢。

“不管你是因為什么,現在和你有婚約的是杜紫弋。”杜妍“看”著他,不帶喜怒的說道。“你想不想娶她,和我也沒有關系。”

這話落在徐三郎耳里,成了賭氣。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不是那種背信棄義……”

他又說不下去了,他如果不是背信棄義之人當初就不會有退婚了。

“我不生氣。”杜妍搖搖頭,“我們兩之間并無交集,現在的我,并不生氣。”

徐三郎對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哦,也不能算作陌生人,她認識他,不過也就僅此而已罷了。

徐三郎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他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辦了。

他道歉,可被道歉的人不在意。

他想說點什么來改變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可她心里根本就沒有他。

徐三郎捏了捏在懷里的銀票,心里給自己打氣。

“我不想欠你。”說完,他就把銀票從懷里拿出來,遞到杜妍面前。.

他低著頭。不想,也或者是不敢看杜妍,他怕拒絕。

不過比拒絕更讓人心寒的是無視。

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好像沒看到一樣。

徐三郎的心涼了。

原來,自己所做的是個笑話而已么。

他攥緊了銀票,抬起頭,正對上杜妍那灰色的眸子,正平靜的“看”著他。

嗨呀,自己怎么忘記了,她看不見。自己做這個動作,她根本就不知道。

不是好像沒看到,是本來就沒看到。

徐三郎笑了,有點無奈。更多的是覺得自己好笑。

怎么像個愣頭小子那樣緊張兮兮的,好在是單獨見她,周圍沒有別人,要不然一定會被人笑死的。

“這是一千兩銀票。”徐三郎將銀票送到杜妍面前,他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拉杜妍搭在膝上的手。

柔軟但帶些涼意的觸感。

他快的把一千兩銀票放到她手里。就縮回了自己的手。

原來是銀票啊。

還是一千兩的。

杜妍剛才“看”到徐三郎遞過來東西,只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也就沒有接。

“你不是說了,要退婚可以,一千兩。”徐三郎別扭的說道,“你收下這銀票,我也就不會覺得再欠你什么了。”

收不收下呢。

杜妍其實也挺為難的。

從心里講,她是愿意收下這一千兩的,因為她現在缺銀錢,錦繡坊要正式開始賺錢盈利需要時間,而她想盡快把眼睛治好。

雨澤去當兵丁那么久,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她需要錢打通人脈。

可是,徐三郎欠她么?

她從來不覺得徐三郎欠她,當時要一千兩,是因為母親。母親為她定下了婚約,如果徐家隨隨便便就退掉,那是對母親的不尊。

但是徐家沒有退,只是換了個人,還是和杜家定下了婚約。

那這樣,算不算退了婚。

母親如果在世,這事一定是算了的,因為對于杜家而言,并沒有什么損失。

但是對她而言,這婚是被退了的。

還是得問清楚。

“這錢,是算作徐家給杜家,還是你給我?”

家和個人,還是不一樣的。

這話問的實在是奇怪,徐三郎皺眉:“當然是我給你。”

“你不欠我,但是錢我收下了。”杜妍笑了笑,面上帶了兩分不好意思。

她這算不算打著母親的旗號,收了不該收的錢呢。她確實不覺得徐三郎欠她,因為他不喜歡她,想退婚很正常,她對他也沒什么感覺,退了婚對她沒什么影響。

但是徐夫人卻是欠母親的。

一個承諾,總不能輕易就作廢。

這么想,總覺得是自己胡攪蠻纏了。

不過,女子嘛,總是會有不講道理的時候。

這么想,就輕松多了。

她的神情帶著少有的俏皮,讓徐三郎怔愣了一下,忘記追問下去。

“你,日后不用在使人去當鋪了。”他想了想,還是提醒道:“那樣對你不好。”

原來是這樣。

他知道半夏和金媽媽去了當鋪,所以以為自己缺錢么。

她還納悶,徐三郎怎么還記著退婚的事,原來是這樣。

那他,也還算個君子吧。

杜妍點點頭,“好。”

自己不再欠她,兩人之間也沒有瓜葛了。

可徐三郎并沒有覺得渾身輕松,反倒是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這壓在心上的大石頭一下挪走,不習慣了吧。

他向杜妍施禮,率先道了一句告辭,就起身邁開了步子。

初秋的涼亭,不冷。

走到小徑上,他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她還坐在那里,似是覺察到了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徐三郎抿了抿唇,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