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連忙笑道:“先生說得哪里話,實在是怕明兒淘氣,擾了先生養病……既然如此,那明兒,你要多多聽先生的話,老老實實讀書,切不可玩樂荒廢……”
胡思明覺得她沒事找事,惱得話都不說又回房做功課去了。
胡夫人面上有些尷尬,偷眼瞧了瞧鳳蝶,一副不方便說的樣子。鳳蝶看了方先生一眼,忙端了茶壺道:“先生,我去添些熱水吧。”說著便施禮去了。
胡夫人瞧她走得沒影兒了,才往椅子前沿挪了挪,問方先生道:“今兒在悅己,有客人看見明兒跟小五……似乎十分親密……先生平日可發現了嗎?”
原來如此。
方先生輕輕一笑:“他們年齡相仿,又合得來,走得近些也是正常的。但舉止親密……在悅己?這兩個孩子都不是沒規矩的,怕是客人夸張了吧?”
胡夫人笑道:“自然……但先生應知我什么都好說,唯看重明兒的學業,只怕客人說的是真的,他們少男少女住在先生院里,哪天一時失控……犯了大錯就壞了。”
方先生斂了笑容認真道:“夫人言重了。小五雖是說書的,也是我買回的奴,行止都有我的約束,怎會容她與明兒有茍且之事?夫人這么說,倒讓方誠惶恐不安了。”
“嗨,不是那意思!”胡夫人忙道,“小五是個好孩子,我親眼瞧見的,但明兒的性子實在難管束……”
“明兒也是好孩子,今兒發下來的小卷成績優上,縣學的先生還特地寫了批語,說闔班十八個孩子只有兩個有這成績……還沒來得及給夫人過目,我這就喊明兒拿……”
“不必,不必,明兒跟著方先生,學業上我自是一萬個放心……”胡夫人靜靜思忖了一回,改了主意道,“要不讓小五去胡宅與我同住吧?正好她跟我一起合做那悅己,有什么事兒商量起來也便宜。”
方先生難得略略皺了皺眉,忽而問道:“夫人今日可是聽誰說了什么?怎么忽然這般糾結了?就算明兒住在胡家堡,房里也有兩個丫鬟伺候的……怎的偏偏如此在意小五?”
他與胡家相交多年,胡夫人自來信任他,因此聽他發問,索性將前因后果都說清楚:
“……呂夫人的意思,她與我實在投緣,愿從中牽線,將她的長女玲玉說與明兒……呂夫人娘家姓章,是京都通州城的大戶,看中的就是明兒讀書進取,將來中舉有望——如此一來,我生意上有靠,明兒的婚事也定下來了,這不是最好的姻緣嗎?”
“我不娶!”
胡思明雖然跑回房了,耳朵卻一直豎著聽他們說話,一聽竟要偷偷給自己定親,立刻拿著筆跑進來阻攔,“玲玉也好,鈴鐺也罷,見都沒見過,就先管我交往!娘為了做生意,就要讓兒子做一輩子妻管嚴嗎?!”
“我的兒,你想哪兒去了?這是你章娘娘疼你,關心你的前程……褻伶狎妓原就是失德行的,于科考更是可大可小……”
“夫人,”方先生面容蒼白冷若冰霜,起身沖胡夫人深深一揖,“您的家務事,方誠不便置喙,但小五是我的奴,夫人該看在我的面上,口下留德。她喜歡說書,但素來潔身自好,怎么就扯上明兒‘褻伶狎妓’了?”
說到這兒轉頭去看胡思明:“父母命不可違,你娘覺得你住我這兒失德行,回胡宅就是了。不送。”說罷理也不理胡夫人,甩袖回了東暖閣。
胡思明也不客氣,跺著腳大叫了一聲:“我不走!我不娶!殺了我也不!”說罷也轉頭回西暖閣,只留胡夫人一個人尷尷尬尬站在花廳當中。
這些年胡夫人的性子雖磨練了些,卻也只是表面上撐著,如今見這師徒倆都不聽話,豈有不爆之理?頓時顧不得顏面,跳著腳沖西暖閣兒子那邊罵道:“你這混小子,上了縣學就出息了?!咱家好不容易走到今日這一步,你非要毀了自己的前程,毀了我所有心思嗎?!”
說罷又轉頭去看東暖閣,強壓著怒火揶揄道:“那三爺府是什么樣的地界?小五在那兒住了那么長時間,哪里還稱得上一個‘潔’字?我這當娘的,不讓兒子與之親近,倒錯了?先生的爹娘若還在世,可許你買個伶人回來做奴,還放她天天出去說書?”
“夫人?”
她正氣郁難平,忽聽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一時尷尬不已,忙回頭去看,見果然是小五身著男裝,清湯寡水的站在花廳之外。
她那張國字臉頓時變得無比僵硬,想回應小五卻剛說了那些……她肯定是聽見了……
但她到底是有經歷的,一咬牙快步走出花廳來到小五身邊,抓著小五的手便抹起眼淚來:“小五,我不是對你……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那兒子實在……”
“夫人,”方先生也從房里走出來,站在花廳當中面無表情的瞧著她們,深深的一揖到地,“老爺和夫人的救命之恩,方誠終身難報,”隨即站直了身子走出花廳,站在胡夫人身側三尺之外,認真說道,“但小五的品性我清楚,放不放她出去也由我權衡,哪怕爹娘在世……也是如此。”
他向來病病殃殃,有氣無力,此刻強硬起來,竟真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想必胡思明今日如此性情,也有他教養十年的潛移默化吧……
小五忙從中搟旋:“我剛剛聽到夫人提及我……說是不許胡少爺與我親近嗎?我身份卑賤,原沒資格插話,但先生向來縱著我,我便恃寵而驕問一句:可是因為今天在悅己,胡少爺跟我說話被客人瞧見了?那是我的不對,該避遠些的,以后更會注意,別影響胡少爺的前程……”
胡夫人向來吃軟不吃硬,現在聽小五這樣一說,想起在悅己詢問此事時,女小二也說是胡思明上前與小五搭話,小五應了兩句便躲去后臺了……越發覺得小五乖巧,忙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懂我為娘的心思……”
小五忙躬身謝了,又道:“至于其他的,我不便多話,只夫人與先生拿主意就是。我剛回來,還沒洗漱,一會兒就過來伺候。”說罷向二人深施一禮,回房洗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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