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便是大年初一，方先生因病不用拜年，也不接待任何人，皇七也忙得沒空來擾方先生，竟給了方家難得的清凈。
小五催著方先生讓人去胡家接鳳蝶，又自制了一套紙牌讓方先生陪她玩。這玩法新奇有趣，連沃桑都有些上癮，便學著做了一套，拉了幾個小廝在門口玩，輸的貼了滿臉的紙條，連沃桑臉上都貼了兩張。
“你要不要跟他們一起玩？瞧著他們那邊熱鬧。”方先生笑道。
小五搖頭：“跟他們有什么好玩的——要不我給您算命吧？”
“你還會算命？”方先生瞧小五高興，他也高興。
“玩玩嘛，不能當真。”說著便將牌整理好，想擺時竟忽然忘了怎么算，好像上輩子的事兒在腦子里找不到一點痕跡了。
“又怎么了？”方先生瞧她這樣比算命還有趣。
小五實在想不起來怎么算，只能嘆著氣把牌放到一邊：“還是從前在天上跟神仙們玩過，下凡這幾年都忘干凈了……倒是有個心理測試還記得……”
“心理測試？”方先生越發驚訝了。
小五點頭道：“對——您幻想一下，您獨自一人走在茫茫無際的沙漠里，忽然看見沙子里有一只碗，您覺得那碗是完整干凈的，還是殘破骯臟的？”
“沙漠里的碗，肯定殘破骯臟。”
小五故作深奧的繼續問道：“您需要繼續趕路，要不要帶著那碗？”
“雖然殘破，但好過沒有，萬一前面有水潭呢？帶著吧。”方先生笑道。
小五扁著嘴巴道：“又臟又破了，還帶著干什么？”
“好好好，不帶了。”方先生好脾氣的笑道。
“就是問第一反應……算了……您繼續往前走，看見前面有一座房子，您覺得那房子什么樣的？石頭的，泥土的，還是金碧輝煌的？”
方先生故作認真的想了想，問小五道：“還在沙漠里嗎？”
“還在沙漠里。”
“沙漠里哪有金碧輝煌的？住的妖精嗎？但好歹也得是石頭的，不然風一吹就倒了。”
“您走進房子……”
“還沒完啊？”方先生瞪大了眼睛笑道。
“快了快了，”小五忙道，“您走進房子，房子里有張桌子，桌子上有個蘋果……您覺得蘋果什么樣的，又紅又甜，還是又青又澀？”
方先生仰頭認真想了一想：“在沙漠里走了那么久，看見的碗都是破的，太苦了……又大又甜吧。”
“這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陌生的小孩子，他跟您要這蘋果，您給他吃嗎？”
“給，”方先生笑道，“一人一半。”
小五大驚失色：“您在沙漠里走了那么半天，又渴又餓，說不定不吃這個蘋果就死了，竟把蘋果給個陌生的孩子吃嗎？”
方先生：“他那么小，總不能看著他餓死。我給他吃了一半，他陪著我走出沙漠，不也省得我旅途寂寞？”
小五連忙搖頭：“不要給。您務必記著，永遠不要給。您要牢牢握在手里，誰都不要給。”
“你解釋解釋，我聽得稀里糊涂的。”方先生瞧她如此鄭重，也多了幾分認真。
小五道：“您看見的那個碗，是您初戀留給您的印象——又臟又破，說明您被傷了心，印象不好！”
方先生搖頭笑道：“也算是準的。”
小五立刻不依不饒的單膝跪在躺椅上做出掐他脖子的模樣：“您真的有初戀？真的喜歡過曹家那個嗎？”
驚得方先生忙探著身子往外瞧，見沃桑他們打牌打得火熱，全然沒聽見他們的對話，才略略放心的拉著小五坐好，壓低了聲音道：“我年近而立，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曾有過，你信嗎？”
小五扁著嘴巴不說話，惹得方先生只能笑著搖她：“后面呢？后面還有呢！”
“您帶著那破碗，便是要帶著對初戀的記憶走下去……您心里是不是還有她？”小五不依不饒。
方先生笑著搖頭道：“有過，特別是剛到山寨那幾年，后來……漸漸淡了。”話雖如此，卻帶有寥落之色，后來抬眼見小五瞪他，忙笑著催她道，“多少年的事兒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快說后面！”
“那房子是您對未來家庭的期待——不用很美很富有，但要牢固。”
“嗯。”方先生用力點頭。
“那個蘋果，是您婚姻中的愛情……又大又甜，說明您的愛情是甜的……但那個小孩子，是第三者……”
“什么是第三者，喜歡你的人嗎？”
方先生想也不想的將另一半說成了“你”，可見小五已經被他默認了。
小五自然覺得甜蜜無比，卻因他分半個蘋果給那孩子而略略難過：“對，所以您不要分，千萬不要分。您好好拿在手里，好好品嘗，誰都不要給。”
方先生捏了捏小五臉頰笑道：“這個不準——你說沙漠的房子里進來個陌生的小孩子，不可憐嗎，能看他餓死嗎？但是……愛情……”他臉上一紅，“若我認定了，自然不肯分的。”
“我也不會分。”小五認真說道。
“不分，都給你。”方先生又捏她。
小五聽了他的承諾開心無比，故意躲開些問他：“怎么老捏我？”說著也伸手去捏他，兩人又是擋又是捏，不多時便笑作一團。
玩鬧間沃桑進來稟報：“公子，去務城接鳳蝶姑娘的人回來了，沒接回來，在花廳等著呢。”
“怎么沒接回來？”
小五忙站起身子，整理了衣衫便要出去問個清楚，被方先生拉了一把，只好跟在他身后緩緩出去，心里早急得跳墻。
卻聽去接人那小廝稟報道：“胡夫人說，鳳蝶以后是胡家的人了，讓余姑娘放心。”邊說還邊遞上一封信來。
小五顧不得，忙上前接過那信打開，竟是鳳蝶的字跡：
“姑娘安好：
那夜胡少爺來小院尋你不見，傷心酗酒，強我同榻。胡夫人接我來胡宅，做主將來呂家小姐進門后收我做妾。姑娘萬勿掛懷。愿您與方先生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鳳蝶敬上”
小五驚得耳邊嗡嗡做響，無論如何不愿相信這是真的。
方先生見她如此，也起身從她手里接過信，讀后立刻皺眉道：“明兒不是那樣的人。”
小五覺得這話里有刺，忙道：“鳳蝶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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