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嗎？”
飯后方誠歪靠在躺椅上，看著小五今日寫好的“大綱”。
他們早就說好的，要“影射當朝”的那本書。
小五正在不遠處的桌邊下棋，一手執黑一手執白：“對，取名《瑯琊榜》，“麒麟才子”梅長蘇才冠絕倫，以病弱之軀昭雪多年冤案的故事。”
她上輩子百看不厭的一個故事。
方誠忍不住笑道：“我哪有梅長蘇這么厲害，到時候大家看了，怕是會笑咱們往自己臉上貼金。”
“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小五被他一攪，都忘了該如何落子，不由得兇他道，“你自己看吧，別說話了，我剛想好的步驟都忘了！”
方誠卻將那書稿放在一邊，走過來坐在她對面道：“我一個大活人坐在這兒，你竟自己跟自己下。”說著便要去拿白子。
小五忙伸手攔他：“你別動！跟你下一點都不好玩，要么你讓著我，要么你完虐我！還是等我棋藝進步了，再跟你下。”
“你不跟我下，我就不讓你下。”
方誠語氣中有些撒嬌的意思，見她不肯理會，便按住她舉棋不定的右手，“跟我聊聊天吧？”
“聊啊？我聽著呢！”小五甩了甩他的手，沒甩開。
“你多大了？”
小五遲疑著算了一下：“十六了吧，怎么了？”邊說邊將右手的白子猶豫著落下去。
方誠笑道：“我娘十六的時候，都生了我了。”
“啊？”
小五覺得那步下得不好，想悔棋拿回來。
“落子無悔。”方誠故意按住她的手。
小五耍賴道：“黑方都沒說不行啊？”說罷轉頭去問自己的左手，“右手想悔棋，可以嗎？”
說罷又將頭轉向另一側，甕聲甕氣道：“可以啊！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寶貝甜蜜餞兒！你想悔就悔，根本不用同我商量！”
逗得方誠忍不住嗤笑起來。
小五被他一攪合，也無心再下了，只好將旗子按黑白兩色分了，一把一把的往棋盒里抓：“今天宮里又派人來了，還帶了太醫過來，說是華妃娘娘體恤，要給我診治。我說多謝，不必，我家公子便是醫者，又是最熟悉我的，便不勞太醫費神了。”
“這樣說很好，”方誠幫她收拾了棋盤，起身坐在她身邊問道，“但我還差一點，才能更熟悉你。”說著便拿手去勾小五腰間的玉墜兒。
小五故意做出女漢子的模樣，起身推到他道：“快來熟悉，我早就盼著你來熟悉了。”
方誠忙憋著笑抓住她的“魔爪”：“你別裝傻——要不就今年吧？我讓魏管家寫幾個日子給你，你選個順眼的，咱們就把婚事辦了。”
不知怎的，小五雖已認定了他，覺得跟他有夫妻之實都不在話下，卻總害怕嫁他。
她目光猶疑，方誠自然看在眼里，忙柔聲問道：“前幾次跟你說，就覺得你神色不對，以為你年紀小，想不清楚。如今咱們一個屋檐下相處了這么久，你年歲也到了，還在害怕什么？”
小五也說不清怕什么，只是首先想到了三丫：“我三姐有了身孕以后，身上總不舒服，腿都腫了……生下來的孩子還有可能是個殘疾的……”
“不會的，”方誠的語氣如同冬日和煦的暖陽，“奶奶說過，二蛋子是小時候發燒才落下這毛病，不會傳給小孩子的——至于你三姐身上的不舒服……我多買些丫鬟婆子，好好的照顧你……”
“一旦有孕，再不能隨心所欲的吃喝，寫書也耽擱了……對了，咱們不是要開始寫《瑯琊榜》了嗎？正是關鍵的時候……”
“我給你配一副藥吃著，既不傷身體，又不會有孕，等你想懷再停便是。”
小五找不到理由，心里越發著急，方誠忙將她擁在懷里柔聲問道：“你害怕什么，直接跟我說便是；若當真是暫時不能解決的，我也依著你便是……”
他已過而立，當然是想成親的。
小五很明白這一點，索性握著拳頭正色道：“我……就算真的嫁了，你若對我不好，我也有和離的權利！”
方誠身子一僵，終歸還是放開小五，緩緩點頭道：“你自然是有的——說不定沒到那一天，我便死了，我臨死前都會寫下遺囑，讓你有再嫁之權。”
“你……”
小五氣得跺腳，方誠卻不再哄她，只是轉身去了外間，聽聲音竟是出去了。
門外守著的丫頭一看不對，忙進來問小五：“姑娘怎么了——您別急，我讓小環跟著公子呢……”
小五負氣道：“他愛去哪兒去哪兒！”沒說完鼻子一酸，竟流了眼淚下來。
上一世她嫁的那個，婚前也是百般恩愛，婚后初時也是好的，生了孩子才知道他原來那樣的大男子主義，爭吵過也忍讓過，最后忍無可忍想要離婚，卻被所有人軟硬兼施的攔著，至死都沒離成。
但反過來想想，若方誠在成親之前對她說，我以后有跟你和離的權利，我不想要你時，你不許反對……她怕是比他脾氣更大些。
但就跟現代的婚前協議一樣，有人覺得婚前便來這么一出，像是想好了要離婚似的，那這協議……便不該存在嗎？
因此，小五雖理解他，也想冷一冷，讓他想一想。
最不濟，一拍兩散，也好過有了孩子，再糾結難分。
她雖然想得明白，心里還是疼痛難忍，索性鋪開紙筆，寫那瑯琊榜，想著一口氣寫完后交給云海，自己云游四方去，說不定還可以去西域，看看方誠的祖籍。
Kao，看他的祖籍做什么？！
她正邊哭邊寫，便聽外面的丫鬟喊著“公子”，她忙扔下筆跑過去將外間的門插上，氣呼呼坐在門前的地上等著他說話。
門果然被從外面推著動了一動。
隨后便是一聲嘆息，和溫柔如水的疲倦嗓音：“想必你從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讓你的害怕的夫妻關系，才有了這般想法，我原該一早就想到的……小五，別氣好嗎？若你將來真的厭棄我，我絕不會強留你……只盼你哪怕有一分不滿，都早早的跟我說……可別一聲不吭就走了……”
他身子不好，聲音自來是有氣無力的，跟自己說話也素來軟軟的，溫柔得如春水般淌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忙開了門撲進他懷里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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