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忘了,她先后和江城的人的幾次接觸,一直都被當成莫玉的“緋聞女友”。連比較了解他們兩個關系的藍瑟,都為莫玉的“追求”制造機會!如果沒有莫玉的默許,緋聞不會傳得這么有聲有色,廣布江城上下,藍瑟也不至于誤解她和莫玉的關系。
可以想象,“杜若”這個大名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被江城眾人聞名已久了。難怪剛才美人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認定了她和莫玉的關系,她還道美人是個繡花枕頭,原來是自己錯怪了人家!
縱容緋聞傳播,先入為主造成既定事實——
這,這不會是莫玉故意的吧!!!
如果真如杜若所想,似乎的確如莫玉所言:她是否澄清否認,于現狀已無關礙。
杜若看著樓下的喧鬧,食客們口沫橫飛地談論著之前九問的晉級公告,崇拜羨慕者有之,嫉妒吐槽者有之,桌面上杯盤狼藉、殘渣處處,小二們端著湯水飯菜,在嘈雜擾攘的環境里游走自如……
她本該是他們中的一員,在客人和掌柜的召喚下奔走于大堂和后廚之間,任勞任怨、做牛做馬,享受烹飪過程帶給自己的快樂,做誰也不知道身份的店小二。
為毛,為毛她會和莫玉待在樓上,為毛她會被這偽君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入局中啊!!!T_T
莫玉擅長因勢利導,不戰而屈人之兵——阿倫誠不欺我!
這次莫玉占盡先手,江城是他的幫派,他是江城的實際話事人,天時、地利、人和俱全,并且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造成既定事實,連給她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事實上,這次他連人心都算計在內,沒有給她一絲可尋之機!
就好比百米賽跑,她還在起跑線上,他已經站到終點——這不叫搶跑,這是赤果果的作、弊!
杜若越想越怒,臉色卻越發平靜,除了幾縷垂在頰邊隨著她的呼吸起伏的發絲,莫玉在她那張粉白小臉上看不出一絲波動。
杜若回過頭,莫玉那張清俊得令神都妒忌的臉出現在離她不到一尺之處。
杜若強抑住心跳加快的頻率,睜大眼睛認認真真、從上到下在莫玉身上巡視一遍,又回到那張俊顏上,直直對上他含笑的眼:“現在我再說句本人‘賣藝不賣身’,是不是已經遲了?”
莫玉輕笑不語:他費了如斯心思才拉她下水,甚至不惜自毀名譽,又怎會因她一句話就輕輕放過?
其實答案兩人心知肚明,杜若也沒有對他的回應抱任何期望——他們實是同一類人,在唾手可得的勝利果實面前,萬萬不會因一時心軟而錯失時機——所謂“心硬”,即是如此。
她輕嘆一口氣,往后一倚,腰半靠在紅木闌干上,十幾步之下就是人員嘈雜的大堂。從下面看上去,看得到她的淡黃色的布裙衣角,卻看不到她的面孔,更看不到被她擋住的莫玉。
這時他們的位置已經離大堂頗近,人聲鼎沸下,必須靠近些才能聽得到對方說話。
“莫副幫主,”她又叫起這個尊稱,聽在他耳中總有種諷刺的意思,“您那么多人不選,為什么要選我呢?”你總得讓我死個明白!
莫玉看著她略帶無奈的表情,放在一向氣場強大的杜若臉上,有種強烈的反差,雖然明知是杜若故意示弱的舉動,但莫玉心中還是不可抑制地升起淡淡的罪惡感。
她本應該是毫不相關的局外人,把她拉下水,一半是從江城的利益出發,一半……大概是,他覺得無聊了,突發奇想找個人和他一起玩這個游戲——可是,如果這么直說,她大概會直接翻臉吧!
于是,莫玉湊近杜若,笑道:“應該是,我無聊了吧。”自己難得冒出惡作劇的興致,莫玉決定縱容一次。
聽到他的話,杜若五官有片刻輕微扭曲,又瞬間恢復,如果不是莫玉離得近,也未必能發現這難得一見的表情。
她面色古怪地看他:“你沒問題吧?”忘記吃藥了?——她眼神如是說。
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信——莫玉聳聳肩,姿勢好看又大方,半點不折損他原本氣質,反而更多了一份瀟灑。
他一時對讓杜若變臉感興趣起來,薄唇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為什么你不覺得是因為我喜歡你呢?”
莫玉今天的衣服配得不錯——他的臉比較年輕,簡單無任何修飾的黃色儒服把他襯出三分沉穩,配上他出色的外貌氣質,確實很有吸引異性的本錢,難怪他們剛才會被那么多人圍觀。
杜若在心里為他打分——容貌十分,氣質十分,身材……沒有實地考察過,秉持客觀嚴謹的研究態度,杜若決定暫定為:九分——平均分接近滿分,誰說現實無美男,達爾文的進化論就是真理!三百年后群眾的眼光果然還是雪亮的!
(-_-你可以再猥瑣一點沒有關系)
不幸的是,也許是和莫玉接觸久了,也許是今天他使用美色攻擊過于頻繁了,導致她現在好像、貌似、可能、大概、應該、也許開始對他的美色產生免疫力了!!!
大好美色在前,杜若為自己“顏控”本質不夠堅定懺悔半秒,轉過頭好奇看著莫玉,眼中一片清明。
“你今天怎么了,就算你是副幫主,也不用這么犧牲吧!”他的舉動,應該已經觸及他自己的底線了吧!
她可以理解莫玉對她的一時興趣,但再繼續這么非真非假地玩下去未免過分,也太失他的風格——這人多少有些精神潔癖,和異性相處時往往會刻意保持距離,在外人看來,則是所謂的“君子風范”。
對別人而言僅僅是所謂“風流而不下流”的一些舉止和調笑,他是不愿也不會做出來的。否則“江君”之名誕生后,也不會那么快得到女孩子們的擁護;否則,剛才那么一位大美人示好在前,他也不會如此視若無睹,冷血狠心。
莫玉眼中閃過一絲愕然:“為什么覺得是我犧牲?”性別為女的可是她啊!
杜若一笑,忽然童心大起:“你看,下面人這么多,如果我在這里大叫一聲‘非禮啊!’,他們看到會是什么反應?”
莫玉一愣,清俊的臉上閃過尷尬,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只聽杜若繼續道:“人家過來看到我們倆,肯定覺得,吃虧的,不是我!”她搖著頭好似無奈,臉上卻笑得開懷,烏亮的眼中笑意一陣陣涌起,像個惡作劇成功的頑童。
莫玉看她得意的模樣也是啞然失笑,半點沒有調戲的尷尬,氣氛一下輕松起來,沒有了方才兩人暗中對弈時,兩人之間若有若無的緊張。
剛才杜若的一個“犧牲”,他怎會不知道她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底線:生就一張出色到惑人的臉,自小對他外貌的覬覦眼光從未減少,雖然并未對他造成心理障礙,但多少有些不喜與人親近,尤其是容易生出事端的異性。
杜若一句話一個玩笑點破他從不外露的心思,卻并未使氣氛尷尬,反而越見輕松。他雖然明知是杜若有意使然,情緒仍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在心里暗贊杜若手段之巧妙。
一個玩笑之后,之前的曖昧氣氛再也不見。
杜若慢慢收起大部分笑意,微微歪頭問道:“你是認真的?”
莫玉對上她笑過后越發水潤明亮的烏眸,頷首:“自然。”
“那可是一個大美人啊,太可惜了!”還有一片森林。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那不是他想要的,避之唯恐不及,殊無可惜。
“讓美人傷心的話,我會很難過。”別人會讓她很難過。
“你會嗎?”心硬如鐵,手腕如斯——惹上她,那人會很倒霉。
杜若:→_→
莫玉:_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轉開——
“好吧,我不會!”杜若大方承認,但是又冒出一句,“虧本生意不做!”
莫玉笑瞇瞇:“聘禮可以算進合同里。”莫玉明白他的要求對杜若而言是避之不及的麻煩,他不介意她在合同里彌補回來。
挪用公款啊——好吧這個不干我事,但是——
“很麻煩啊!”話題回到原點,這是她拒絕的最重要原因,也是他需要的最大問題,“給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美人誠可貴,銀子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做了莫玉的夫人,她就算半個公眾人物了,而且是被無數同性用嫉妒的眼光戳成篩子的那種。
“這不是你想進江城的真正原因嗎?”俊雅的黃衣男子站在眼前,長長的影子蒙昧不清地墜在身后,他淡淡地說道。
“既然決定了,就不要給自己留后路。”
杜若的笑意僵在嘴角,沉默片刻,突然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說真話的小孩很討厭。”直指他人心中怯懦,如挑戰皇帝不存在的新衣,會讓人狼狽不堪。
莫玉沉默。
杜若轉身下樓,模糊不清的聲音夾雜在呼喝聲中傳來。
“……合同過兩天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