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兜兜轉轉,會在轉角處突然再次相遇。
常笑云記憶當中的庾子七是個白玉娃娃,說話緩慢柔和,動作不疾不徐,很有醫學天賦。
天斗經過庾子七的調理,身體變好了很多,而他的父母也因此改變了想法。
從前,天斗父母雙親因其身子不好,讓他入仙門修行,增強體魄,得一個延年益壽的法子。
如今天斗身子調理好了,父母就將其接了回去,要求其讀書應考,入朝當官。
常笑云當時非常惋惜少了天斗這樣一個天資高、悟性好的弟子。且他知曉,天斗并不醉心仕途。
得失與共,常笑云嘆息仙門少了一個天才天師,也贊嘆杏林能有庾子七這般年輕厲害的醫者。
突然間,常笑云猛地想起,昨夜在荷塘前接走蘇寧的人,似乎就是那個杏林神童庾子七。
從前那個玉琢少年長成了翩翩少年郎,看他與蘇寧的樣子似乎二人十分熟悉,是兒時的舊相識嗎?
突然間,蘇寧兒時的模樣一下子閃進常笑云的腦海。
對了,他怎么忘記了,她就是那個掐著腰站在天師府門口,叫罵天師府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不入天師府,也會成為最優秀天師的那個囂張小丫頭。
那是十年前嗎?
他有些記不清了。
只記得那日陽光格外燦爛,一個個頭兒不高的小姑娘,氣焰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熱烈,熊熊燃燒,好似一個小火人兒般叉著腰,仰著下巴,問天師府有什么了不起,為什么看不起女子,憑什么不收女弟子。
像這種歧視女子的門派她才不稀罕,就算不入天師府,她以后也會成為這天下最厲害的女天師。到那時,她一定要來打趴下天師府的所有男弟子。
姜沫大概也忘記了,他那時被蘇寧逗得哈哈大笑,還不得不上前給她講道理,言天師府全是男子,她一個女孩子拜師在門下又諸多不便,并非天師府瞧不起女子。
從小就機靈,性子高傲的蘇寧并非蠻不講理的人,她理解了天師府的避諱和苦衷,但是仍舊掐著腰表示,她說話算數,以后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女天師,挑戰天師府的所有男弟子。
蘇寧實現了當初自己說的話,她突破到了地仙級別,成為了最厲害的女天師,可以打趴下天師府的所有男弟子。
當年的常笑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日后會與似團火焰般的小丫頭,開啟一段兒奇妙的緣分兒。
命運兜兜,轉了幾個彎兒。
常笑云的思緒也兜兜轉轉,轉了很多個彎兒之后,他急迫的腳步逐漸放緩,不知不覺,行到了庾子七的茅舍近前。
竹籬笆的小院內,幾只肥美的蘆花雞正在低頭啄米,聽到門口動靜,立刻撲棱翅膀飛向后院。
“咯吱”一聲,院內正屋的木門打開,一身素衣的庾子七從內走出。
燦燦陽光下,庾子七像是一副顏色淡雅的水墨畫,散發出一股清新的味道兒,使人靜心。
庾子七站在門口兒,看著門外的常笑云溫柔一笑:“請問常天師是哪里不舒服嗎?”
常笑云的眸光越過庾子七,望向院中:“聽聞蘇天師暫住在貴府上?”
他話音剛落,蘇寧從屋內推門走出,懷中還抱著一個投壺。
“子七,咱們來玩兒......”
看到常笑云的蘇寧腳步一頓,點頭客氣的朝其打招呼:“常天師,早啊!”
明亮陽光下,身影熠熠生輝的蘇寧,與常笑云腦海中幼年時的她身影重疊在一起。
掃了一眼蘇寧身上的水藍色織錦長裙,他想起,她小時候站在天師府門口叫罵時,也是穿了一襲水藍色的長裙。
那抹如同小溪一般清澈明亮的身影,卻爆發出怒海驚濤駭浪一般的氣勢,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她似乎,很喜歡藍色。
昨晚那個眼神兒冷漠的女子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兒水藍色織錦長裙,與蘇寧身上這件兒織錦長裙幾乎一模一樣。
“我是來找你的。”
常笑云眸光獵獵的盯著蘇寧,蘇寧有些詫異:“尋我何事兒?”
“昨夜你離開荷塘后,便回來這里了嗎?”
蘇寧不知常笑云為何有此一問,她點了點頭:“昨晚我與子七一同回來的。”
“路上可曾去過其他地方?”
蘇寧誠實的搖頭:“沒有。”
隨即,她快速的掃視了常笑云一眼:“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昨晚芙蓉遇襲了,襲擊她的人,芙蓉說是你。”
蘇寧露出困惑的表情,用手指了指自己:“她說是我?”
常笑云點頭:“我也看見了。”
“你也看見我了?”
常笑云再次點頭,“嗯”了一聲,朝蘇寧伸出手:“把解藥拿出來吧!”
蘇寧越發一頭霧水:“解藥,什么解藥?”
“芙蓉受了劍傷,劍上有毒。”
越聽越覺得莫名其妙的蘇寧不禁失笑:“請問常天師,我為何要傷她?”
蘇寧傷芙蓉的理由這還真是一個好問題,常笑云一時啞然,半晌后,他悠悠開口:“芙蓉與春香樓花魁鳳仙的死無關。”
之前,蘇寧與常笑云調查春香樓花魁鳳仙被害案件時,蘇寧發現假花魁鳳仙的香料當中,沒有東平郡最常見的荷花。
想到荷花,蘇寧想起城西冬季還在開花的并蒂蓮花,便一時興起,前往賞荷,恰巧遇到了同樣去賞荷的常笑云。
當時她提起常笑云的花妖弟子,只是出于好奇。
曾經天師府以不收女子為由,將她拒之門外。卻破例收了兩名女弟子,而且還是一朵并蒂蓮花生出的兩只妖。
以除妖為己任的仙門,竟然收了妖類當弟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蘇寧佩服常笑云破格勇氣的同時也好奇,那一對兒并蒂而生的花妖到底有什么稀奇之處,能引得常笑云如此疼惜?
蘇寧并沒有不忿不甘,或是嫉妒之心,覺得當初的被拒,乃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她才會拜在九嶷山門下,遇見疼愛自己的師父。
“我從未懷疑過她。”
蘇寧覺得自己說這話,常笑云定是不相信,心頭涌起些許的無奈。
她不明白,也不能理解,常笑云為何一直戒備著她?
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兩人之間,該生氣的那個人,不應該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