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諸馱著小黃雞跳進靈堂,聲音尖厲的小黃雞嚷著常笑云被救回來了。
雙眸清冷的蘇寧看了一眼小黃雞,淡淡道:“府上治喪,勞請轉告常天師,多謝其救命之恩,改日吾再登門親自表示感謝。”
蘇寧說完未再多看小黃雞與夫諸一眼,轉身踉蹌奔到棺槨近前,用力推開棺材蓋兒。
眼淚不受控制的一下子流淌出來,將手伸進棺材內,撫摸庾子七冰冷慘白的面頰。
“子七,等我給你報仇,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只惡妖。”
淚眼婆娑的蘇寧模糊了視線,她撫摸著庾子七的面頰,喃喃自語的講述她與庾子七初相識的種種,似魔怔了一般。
環兒扶著蘇寧搖搖欲墜的身體,在旁邊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一邊哭還一邊勸蘇寧莫要太過傷心,保重身體。
夫諸見蘇寧哭得慘痛,不由得也嗚咽出聲。
小黃雞也心里十分難受,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啾啾”哀鳴兩聲。
聽聞自己師父常笑云已經被救出的梁君問小黃雞,他師父現在如何,可還安好?
“府上那個芙蓉將其救出,一切安好。”
悻悻然的小黃雞答得有氣無力,一雙黑豆般的小眼睛一直看著蘇寧,滿臉哀傷:“最不好的應該是她。”
梁君也看向蘇寧,深深嘆息一聲:“她確實非常不好。”
梁君告訴小黃雞,他要留下來幫忙處理庾子七的后事兒,請它回府向師父常笑云告罪。待他幫忙處理完喪葬事宜,再回去看望師父。
小黃雞覺得梁君做得對,如今蘇寧身邊也沒有個人陪伴,梁君留下照顧蘇寧也能令人放心一些。
看向扒著棺槨哭得傷心的蘇寧,小黃雞不忍的轉身,與夫諸一同離去。
天師府,常笑云房間內,芙蓉躺在常笑云的床榻上沉沉睡著。
外室內,小黃雞抖掉身上的雪花,將梁君的話原封不動向常笑云轉述。
飲下一口熱茶的常笑云徐徐開口:“她可還好?”
“非常不好。”
身心憔悴,從骨子往外散發痛苦的蘇寧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氣兒,小黃雞覺得蘇寧若是殺了惡妖幫庾子七報了仇,她吊著的那口氣兒就會登時消散,氣絕身亡。
“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嗎?”
相識一場,如今蘇寧遭遇這樣重大的變故,于情于理,小黃雞都覺得常笑云應該去探望一下蘇寧。
常笑云與庾子七也算有過交往,按照常理,他理應前往吊孝。
“都已經準備出殯了,去吊孝也晚了。”
擔心常笑云身體的易定勝,不愿常笑云前往,極力勸阻。
小黃雞白了一眼易定勝,講人要有良心,當初庾子七陪著蘇寧前往山中尋覓常笑云,可是險些凍死。
易定勝聞言立刻反駁:“若不是去救她,師父又如何會失蹤?”
被易定勝刺激到的小黃雞又跳腳言,庾子七是為了去救常笑云而身亡,就憑此,常笑云也應該上門去吊孝。
“他是因上了惡妖的當才會丟掉一條小命,又與師父有什么關系?”
說這話的易定勝明顯底氣不足,畢竟庾子七死了,他也不愿把話說得太難聽,但仍舊把小黃雞給徹底激怒了。
憤憤然的小黃雞振翅飛到空中,沖常笑云與易定勝吼道:“爺覺得這天師府真是越來越冰冷無情,烏煙瘴氣,沒辦法再待下去了。”
吼完它問夫諸是要留下,還是同它一起走?
趴在地上的夫諸立刻站起身,去意明了,小黃雞就落在它身上:“走,咱們去找真正的芙蓉。”
馱著小黃雞的夫諸直接撞開門躍了出去,可憐的兩個門扇歪在一邊兒。
氣急敗壞的易定勝沖著小黃雞消失的背影怒喊,讓它們兩個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然后他又十分不滿的坐下向常笑云抱怨,指責也不知那蘇寧用了什么媚術,勾搭得師兄梁君就算知曉失蹤的師父回來了,也不肯回府探望一二。如今又引得小黃雞與他們反目成仇,真是他們天師府的克星。
一直面無表情沉吟的常笑云覺得小黃雞說的沒錯兒,無論如何,他確實應該到城主府去吊唁,送庾子七最后一程,也不枉相識一場。
常笑云打定主意站起身,易定勝正欲開口再相勸兩句,躺在床上的芙蓉突然驚呼出聲。
“師糊,師糊,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聽到芙蓉的驚呼,常笑云急忙奔到床榻前,掀開帷幔。
躺在床榻上的芙蓉似被惡夢侵擾,表情驚慌,滿臉淚水,一頭冷汗,雙手在空中亂抓,常笑云急忙一把握住她的手。
抓著常笑云手的芙蓉立刻安定下來,她以臉頰磨蹭常笑云的手背兒:“師父,師父,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眼見芙蓉睡夢中都害怕常笑云離去的驚惶模樣,易定勝覺得自己必須得替師姐芙蓉說幾句公道話兒。
“師父,你失蹤的這些時日,師姐日日以淚洗面,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時常在我面前念叨,若是您不在了,她便也不活了。”
說著說著,易定勝聲音哽咽起來,言他那時真怕師姐芙蓉會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兒。
還好常笑云沒事兒,否則芙蓉一定也活不成了。
聽到易定勝這些話,常笑云坐在了床邊兒上,緊緊握著芙蓉手,守護睡夢中不安穩的芙蓉,徹底打消了去城主府的念頭兒。
下元節這一日,有人“齋天”;有人“祭灶神”;有人設道場祭祀亡靈;有人“出殯”。
表情木然的蘇寧雙眼呆滯,隨著出殯隊伍如同行尸走肉般前行,直到棺槨下葬時,她整個人像是被雷電劈中般跌坐在地上,雙手死死扒著棺槨不肯讓庾子七下葬。
眾人急忙上前拉扯她,勸她想開一些。
梁君趁眾人將蘇寧扯開,忙命人落棺、填土。
一鍬鍬土揚撒在棺槨之上,跌坐在地上的蘇寧哭得撕心裂肺,昏暗的天空似在配合她的心情,落下片片雪花。
墓碑被豎起,已經停止哭泣的蘇寧面如寒霜,雙眸閃爍陰狠的野獸光芒。
她伸手撫摸庾子七的墓碑:“子七,我定不叫你枉死!”
說完,她猛地轉身,未再回頭看一眼,決然而去。
她要手刃惡妖花魁鳳仙,以之血,告慰庾子七在天之靈。
到那時,她再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