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小小的宮妃頭像，蘇任的瞳孔突地放大了一瞬。

下一刻，蘇任飛速抬手，一下捂住了賀濁的嘴唇。

賀濁不可置信地轉頭看著蘇任。

蘇任張了張嘴，卻是啞然。片刻后，蘇任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道：“賀濁，你還聽我的嗎？如果你還聽我的話，我們就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你現在就回去找莊主！將莊主引到這里來。”

按照原計劃？

按照原計劃，不就是不理會李靈，看著她被凌辱！如果莊主趕到這里，她還活著，就救她！如果莊主趕到這里，她已經被殺害了，那便是命不好！

賀濁一手握緊了拳頭，他睜大眼，看著蘇任。

那是主子呀！

他們這是，要看著主子被凌辱嗎！

他們難道不應該上前去與那禽獸拼命么！難道不應該是死也在所不惜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賀濁從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都是如此——主辱臣死！

賀濁胸腔劇烈的起伏起來。

從他記事開始，他就跟著蘇任！二十年了！

他已經太習慣了跟著蘇任！蘇任是他的兄弟，也是給他發號施令的上官！

二十年了！

今天，他才知道，蘇任居然已經有了叛主之心！

為什么會這樣？

就算是末日了，蘇任也沒有和他說過，放棄舊主。

就在進入之遠山莊之前，蘇任都沒有這樣和他說過。

現在，蘇任居然讓他眼睜睜地看著主上被人凌辱。他們做出這件事，就已經是叛主，已經背叛了他們在這世間二十幾年的信仰！

蘇任輕輕道：“賀濁，你還聽我的嗎？”

賀濁眼中劇烈掙扎片刻，良久，他整個人松弛下來，對著蘇任點點頭。

賀濁選擇他，而沒有選擇舊主，蘇任面無表情，他心中又何嘗舒服。可這確實就是他做的選擇，蘇任松開捂著賀濁的手，道：“快去找莊主吧！”

賀濁飛速地點了點頭，回過身，腳不著地的飛走了。

看著賀濁飛走，蘇任回過頭，看著李靈和林默姑在那邊。

蘇任雙手緊握成拳，心頭難受地要命，他卻沒有準備上前。

前朝之時，從開國太祖始，皇室便養了一支暗衛。前朝存在了三百年，這支暗衛便存在了三百年。

在那三百年間，暗衛做的事，便是領養孤兒，教導武學與忠君之心。在暗衛訓練成熟之后，讓他們隱藏在普通的百姓中，為的，就是暗查百官。

這支暗衛，本是為了暗查百官而設，暗衛中反而鮮少有人進入朝堂為官的。及至改朝換代，當朝太祖漸漸下放不少官員。可以說，在而今的朝堂上，已經找不到暗衛了。

因為當朝皇室并沒有放棄對前朝皇室和前朝余孽的追殺，所以大多數的暗衛，都放棄了朝堂。他們紛紛隱匿在江湖中，以武林中人自居。

暗衛們本就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江湖各地，加上原本的江湖中人就對朝堂有著幾分敵意。因此，這些暗衛在偌大的江湖中并不顯眼，大多暗衛都保留了下來。

暗衛之間還能互相聯系，一旦真正的主子出現，這些暗衛便能夠很快的聚集到一起，擁立主子。

蘇任和賀濁，便是前朝的兩個暗衛。其中，蘇任又是賀濁的上官，可以命令賀濁做事。

前朝王國之時，還有一位皇室嫡系的公主僥幸逃生。可當時為了將知情者的數目降到最低，就連暗衛之中，也沒有人知道那位公主到底藏身何處。

蘇任和賀濁并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會什么時候出現，此生，又會不會出現。

至少，在末世之前，所有的暗衛都在暗暗蓄積力量，默默等待著主子出現的。

比如，有些暗衛隱匿在百姓中，荒廢武藝，卻日日沉浸在斂財之中，成為一方富豪，想要為將來的主子留出巨大的財務。

比如，有些暗衛深深投身在江湖中，幾經殺伐，建立了一個聞名江湖的教派，教眾數千，只等著主子將來執掌教派，為主子立下根基。

比如，有些暗衛默默游走天下，一邊搜尋主子一邊伺機而動。

蘇任和賀濁就是第三種。

他們兩人在江湖中都是小有名氣的江湖客，游走天下，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出身。

但這一切，都是在末世之前。

末日來臨了。

一切都不一樣了。

當初無數暗衛苦心經營的地下的勢力和財富，如今已經被這末世攪亂了大半。

有很多暗衛已經失去了聯系，不知生死。

蘇任和賀濁還遵循這他們多年以來的習慣，游走天下，一邊尋找主子，一邊伺機而動。然后，機緣巧合，他們進了之遠山莊。

幾乎是多年的生活習慣一般，蘇任想要知道之遠山莊的財寶是什么，是不是可以弄到手，變作自己的手中的財富，將來運送到其他的暗衛手中。

可當日周一弛的表現，卻完全改變了蘇任多年的想法。

當日，蘇任讓賀濁鼓動這幫江湖人，去逼迫周一弛說出之遠山莊的寶藏。

可周一弛是如何做的？

周一弛仰頭大笑，笑得豪邁，笑得灑脫！

他居然不怒！

這些被周一弛收容的，救助的江湖客們恩將仇報，不但不感激周一弛對他們的優容相待，反而是覬覦他的寶物。

當時，周一弛稍有不慎，就可能讓這群江湖客顏面盡失，反目成仇，甚至，這位武林盟主極有可能會與這數百江湖客心生嫌隙。以這數百人的分量，足以叫周一弛的這個武林盟主再不得號令武林。

可周一弛不怒！他仰頭大笑，直接說出一切，讓這些江湖客對他佩服不已。

蘇任對他也是敬佩不已。

周一弛拿得起放得下。

人不圖小利。要么，是胸懷天下，要么，就是所圖更大。

無論是哪一種，對蘇任而言，都是他想要的主子！

是的！

就在看到周一弛那豪情仰頭一笑的瞬間，蘇任心中就覺得，周一弛足以為君為主！

蘇任決心放自己一條生路，放棄不知在何處的舊主，從此跟著周一弛，在這末日里由著自己的選擇走一遭！

反正，而今已經是末日，暗衛打散在各地，因為喪尸亂世，已經很難得以重聚。他又何必執著于自己的舊身份！他完全可以當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真正的江湖客，跟著周一弛好好在這亂世活著！

可世事難料。

就在蘇任已經放棄尋找舊主的時候，這個真正的主子，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現了！

原來……原來……原來這位氣質卓然，美貌絕頂的李姑娘，居然就是前朝皇室嫡系后裔，是他蘇任原本的主子。

難怪她這般卓爾不群……難怪她能夠引得諸多江湖英才心動……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可縱然如此，此時此刻，蘇任依舊在心中搖頭，他心目中認定的主子，便是豪氣萬丈，能在瞬息間力挽狂瀾，能容天下人不能容之事的周一弛，而不是這個柔柔弱弱、嬌嬌怯怯讓人心生疼愛之意的弱女子！

不錯！

蘇任從骨子里看不上李靈這樣的女子。他覺得這樣一個弱女子，根本不值得他蘇任付出一生心血！

而今的末日亂世，誰還有心去憐惜一朵嬌花！他要的，絕不是這樣的主子。

蘇任急促地呼吸，雙手死死地攥著黑色的泥土。他暗暗對自己道：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你忍過了今日，你便不再是暗衛蘇任，你就是江湖客蘇任！將來，你的新生，就在周一弛身上！

蘇任的腦中風云涌動。

就在蘇任和賀濁幾個呼吸的變化間，另一邊，“刺啦”一聲，李靈的上衣已經被完全撕破，露出了她單薄的白色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