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在室內小息了個把時辰，才起身整衣。
大步走出室內，轉到庭院中，便見著了沈悠悠的身影。
沈悠悠正坐在庭院前的石階前，手里拿著一株黃色的小花，一手緩緩扯下一瓣又一瓣花瓣，口中喃喃道：“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
黃色的花瓣落了一地，沈悠悠目光悠遠，看著庭院雪白的墻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靈緩緩走到沈悠悠身后，見她這模樣，便覺得有些好笑。
沈悠悠這個人，有時候還是有點少女的模樣。
“悠悠。”李靈站在沈悠悠背后叫了一聲。
沈悠悠精神一震，將手里花隨便一扔，轉過頭朝著李靈躬身一禮：“侯爺。”
李靈臉上浮起笑容：“走了！等我們走到皇宮，就是夜宴的時候了。”
“哦，好！”沈悠悠拍了怕身上的衣服：“侯爺，咱們走吧！”
李靈在前，沈悠悠在后，兩人朝著正門走去。
一路上，一隊隊在巡視的侍衛，在灑掃的侍女紛紛停下腳步，朝著兩人無聲施禮。
李靈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又想起錢姨娘來。
這些身負武功的侍女侍衛，最該施禮的人，其實是錢姨娘。
錢姨娘她才是那個金尊玉貴出身的人物，可卻在李宣明的門庭里，受盡委屈，熬了十幾年。
李靈不由想，錢姨娘是否后悔過，為著一時的藏身，便將自己委身給李宣明那種人。
可惜……錢姨娘早已死去，她苦熬過的十幾年，她未等到舒舒服服的一日。
李靈心頭感慨，一言不發，出了安平侯府。
因著安平侯距離皇宮正門不過一刻鐘多的路程，李靈與沈悠悠便直接走著去了。
出了侯府沒幾步，沈悠悠一拍腦袋，神色有些懊惱道：“侯爺，宮里早送來了幾件極威嚴、極精致的侯爺朝服，悠悠給忘了呢。侯爺應當穿著朝服去皇宮的，那才顯得你威風嘛！”
李靈聳聳肩：“又不是做女皇帝，有什么好威風的。他們都知道我是天階，難道因為我不穿朝服，就看不上我這個侯爺了？”
沈悠悠頓了頓腳，忙又追上李靈，一邊走，一邊小心打量她的神色道：“侯爺，你會想做皇帝嗎？”
李靈嘆了口氣：“我沒有那等雄才大略。不過呢……說句悄悄話，悠悠，我比較喜歡做皇帝的那個人是個女人。”
“啊？”沈悠悠吃驚地張大了嘴：“什，什么？侯爺希望當今是女人？”
李靈側頭看了沈悠悠一眼：“你做什么這么吃驚，我又不是希望司馬真是女人。我是說，我比較喜歡女人做皇帝。嗯……不算性別歧視吧，只是覺得……若是女人來做皇帝，才更不會性別歧視。”
“哦……”沈悠悠應了一聲，低頭想了想：“不是太明白。”
“嗯，”李靈無所謂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唄，反正我又不是那種偉人，沒本事管那么許多。”
沈悠悠跟在李靈身后，沉默下來，開口時語氣似是疑問又似是陳述：“侯爺沒有爭霸天下的雄心。”
李靈點點頭，道：“是。迄今為止，我都沒有起過這種念頭。”
李靈微微仰頭，看著金林城有些暗下來的天空：“我想盡一切辦法強大自己，不是為了坐在最高座。我只是不肯讓任何一個人欺辱我。任何一個！”
李靈低頭一笑：“若我真的強了，我也絕不會欺辱別人。”
“可現在呢……”李靈想起在謝晨星際海盜團的伐仁號上經歷的一切，面色微微板起：“還太遠了。這個世界……太大了！”
沈悠悠聽得神色怔怔，她跟在李靈身后沉默地走著，良久，沈悠悠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連眼睛也微微發亮：“侯爺是個好人。”
驟然被發了一張好人卡，李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侯爺就是個普通人。只是呢，遇上了些不普通的事。”
兩人說著說著，便到了宮門口。
李靈雖然進入金林城才一兩日，可宮門口的侍衛都是認得李靈這位安平侯的。
天階強者，傾國傾城容貌的少女，新晉的安平侯——這是一個很容易被人記住的人。
不需要沈悠悠多說，宮門口的侍衛忙給李靈行了禮，請李靈進去，又有一個宮女跑來在前頭帶路，引著李靈去夜宴所在地。
夕陽早已消失，天色漸漸暗下來。
李靈從安平侯出來，天色尚有一絲白，等她和沈悠悠入了宮門，天色已經是灰黑色。只消片刻，便是夜幕來臨。
李靈看著金林城皇宮的內景，心中生出一絲恍如隔世之感。
上一次，她入宮時，她是李靜靜，她只是一個從五品文官的女兒，因選秀而入宮，排著隊走得小門小道，被嬤嬤太監呵斥著不許亂看，身份與一個高階宮女比起來還遠遠不如。
這一次，她再進皇宮，她不再是以一介弱女子的身份。她是安平侯，這個身份，更似是朝臣。
金林城外是山水相環，數十萬大軍駐守，將數不盡的喪尸隔絕在外。金林城內是平靜熱鬧，而這皇宮中，花紅柳綠，假山流水，依舊是一副繁華景象。
外面的末世再可怖，到了人間帝王這里，依舊可以是平靜繁華。
在金碧輝煌的皇宮中穿行，李靈看著一渠水中的荷葉，問前頭帶路的宮女：“不知如何稱呼宮女姐姐？”
穿著淺黃色宮裝的宮女忙停了步，回頭朝著李靈一禮：“不敢。侯爺叫奴婢小夏就是。”
李靈點了點頭：“小夏，今夜這接風宴，是安排在何處？”
小夏低頭道：“回稟侯爺，今夜的接風宴是在碩豐園辦的。”
李靈：“荀離大師，也就是順義侯可會來？”
小夏柔柔搖頭：“此次夜宴，特特為忠勇王所辦，宴席上請的都是與忠勇王一同進金林城的將士軍爺，還有安平侯您。順義侯并未受邀，順義侯大抵是不會來的。”
李靈心道“也是”，接風宴確實和荀離沒什么關系。她再次問道：“那……淑妃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