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和薛濤在東市下了船,兩人在東市里興致勃勃游逛起來。郭宋幾次想牽住她的手,但薛濤怕遇到熟人,便不肯在人多之處和他牽手。
唐朝風氣開放,唐女普遍熱情奔放,男女同游,戀人牽手同行都很常見,不過多少也要講究一下時間、地點和氛圍。
比如踏青,年輕戀人們比翼雙飛,在曲江池畔,攜手同游的戀人們比比皆是,這就是地點允許。
再比如上元節,月上柳枝頭,人約黃昏后,那就是給戀人們相聚的時間,長安城內到處可見拎著燈籠牽手同游的戀人們。
今天游東市,可以同游,但要牽著手,確實會引來一些側目,郭宋也意識到這一點,他便放棄了想和薛濤牽手的想法。
“薛娘,你爹爹喜歡什么?”郭宋笑了笑問道。
薛濤想了想說:“我爹爹就喜歡喝兩杯,上次師姐送我十瓶眉壽酒,都被他喝掉一半了。”
“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去聚寶閣拿兩瓶最好的眉壽葡萄酒,保證他喜歡,你娘喜歡什么?”
“我娘喜歡的東西多呢!她最喜歡錢,不過我覺得最好給她買兩匹布料,她沒有衣裙,總穿那一套,常常被人恥笑。”
“沒問題,我給她買兩匹好緞子,那你喜歡什么?”
“我?”
薛濤嫣然一笑,“你猜猜啦!”
郭宋嘿嘿笑了兩聲,“你當然最喜歡我!”
“去!”
薛濤啐一口,“油嘴滑舌,一點也不正經,算了,你可以算一個,還有呢?”
“你喜歡書,喜歡文房四寶,對不對?”
“你還真說對了,其實我現在還很喜歡另外一樣東西。”
“是什么?”
薛濤小聲對郭宋道:“我在你的床頭一個暗格里發現一塊白玉,我真的很喜歡,人家說君子佩玉,我發現女子也可以佩玉。”
郭宋哈哈一笑,“你喜歡玉還不簡單,恐怕天下最好的玉都在我手上,我帶你去看,就在聚寶閣內,那里有我的一處私人藏寶房。”
薛濤歡喜得直拍手,“那你快帶我去。”
薛濤有點等不及了,連聲催促郭宋,這時郭宋忽然想起一事,他眨眨眼對薛濤道:“我有塊最好的寶石就藏在你的房間里,你沒發現嗎?”
薛濤搖搖頭,“如果你是埋在地下,我肯定發現不了。”
“等會兒我跟你回去,把它取出來。”
兩人來到聚寶閣,大管事認識郭宋,上前給他行一禮,郭宋笑道:“我要去我的藏寶室,煩請大管事開門!”
“好!我去取鑰匙。”
大管事轉身去取鑰匙,郭宋連忙道:“再去張東主的房間里拿兩瓶眉壽葡萄酒,就是放在櫥子里那兩瓶,回頭我給他說。”
“我知道了,郭使君請稍候。”
大管事匆匆去,不多時取來一只小箱子,箱子里是兩瓶最好的眉壽葡萄酒,張雷準備留給自己喝的,被郭宋拿來送禮了。
還有一把大銅鑰匙,大管事帶著兩人來到倉庫后面的藏寶堂,藏寶室一共有三十間,都是給最重要的大客戶保存財寶,整個藏寶堂都是大青石砌成,異常堅固結實,除非爆發戰爭,軍隊把它徹底砸碎,否則一般的盜賊根本無從下手。
通過兩道鐵門,大管事帶著他們來到甲七號藏寶室,這里就是郭宋的藏寶室,門口有厚厚的大鐵門,有兩道鎖,需要兩把鑰匙才能打開,大掌柜打開第一道鎖,便退出去了,把外面鐵門給他們反鎖。
薛濤提著燈籠,拉了拉郭宋小聲道:“他把門反鎖了,如果不開,咱們不就出不去了?”
郭宋摟住她的纖腰,在她俏臉上吻了一下,笑道:“不開最好,咱們正好做個同命鴛鴦!”
“呀!當心被人看見。”
薛濤狠狠在他肩頭上捶了兩下,說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里哪里還有第三人。
郭宋從錢袋里取出一把銅鑰匙,打開了第二把鎖,‘吱嘎嘎!’他推開了鐵門,藏寶室大約有七八個平方,里面都是一排排木架子。
架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盒子,郭宋取下一個檀木盒遞給薛濤,“你看看這個!”
薛濤將燈籠放在架子上,接過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塊白光閃閃的美玉,她驚呼一聲,“這是什么玉?”
郭宋笑道:“這叫小和氏璧,是田神功二十年前從揚州搶到,一直收藏,后來落到他兄弟田神玉的手中,他常常用這塊玉炫耀,在朝廷中名氣很大,四年前我奉命刺殺了田神玉,這塊玉就作為戰利品歸我了,你喜歡就送給你。”
薛濤搖搖頭,“我不要,這塊玉沾了太多人的血,我不喜歡!”
郭宋訕訕將盒子收起,薛濤打開另外幾個盒子,她取下其中一個,喜盈盈對郭宋道:“郭郎,這塊玉我喜歡!”
郭宋豎起大拇指贊道:“你還真有眼力,這是我從安西帶回來的,是我挑出來的最好的三塊羊脂玉之一,你喜歡就送給你。”
薛濤把美玉捧在手中,那種細潤白膩的油脂感令她入迷,她笑得滿臉開花,“這塊玉我要了,好了,我心滿意足,我們走吧!”
郭宋指著架子道:“還有這么多東西呢!還有寶石,你不看看?”
薛濤調皮笑道:“弱水三千,小女子只取一瓢!”
兩人逛完了東市,給薛濤母親買了三匹上好湖綢,這才離開東市步行前往宣陽坊,不多時,他們來到了薛家,這里也是郭宋從前的住宅。
剛走進大門,正好遇到了薛濤的母親韓氏,韓氏正要批評女兒回家太晚,卻發現她身后跟著一個高大英武的年輕人,她不由一怔,“濤兒,這位是.......”
薛濤盡量用平靜地語氣給母親介紹道:“娘,這位便是郭公子,今天應父親之邀,來我們家里做客!”
“啊!”韓氏大吃一驚,郭宋怎么和女兒一起回來?
郭宋上前躬身施禮,“小侄郭宋參見伯母!”
韓氏有點手忙腳亂,慌忙道:“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見到公子,剛才有點怠慢了,公子莫怪!”
郭宋取過三匹上好綢緞,交給韓氏,“初次上門,這是小侄一點心意,請伯母務必收下!”
“這.....這真不好意思,公子上門就行了,還買什么東西啊!”
“娘,你就收下吧!”薛濤在一旁忍不住道。
韓氏瞪了女兒一眼,這孩子不懂事,連客氣話都不會說,和她爹爹一樣,她只得收下,再三感謝,“還讓你破費,太謝謝了。”
這時,薛勛從書房出來,笑道:“郭賢侄來了!”
郭宋連忙上前行禮,遞上兩瓶酒,“這也是小侄一點心意,希望伯父喜歡!”
“好啊!”
薛勛毫不客氣地接過,上下打量,笑得合不攏嘴道:“這是眉壽葡萄酒啊!我久聞大名了,要五貫錢一瓶,賢侄居然送我兩瓶。”
郭宋微微笑道:“這比市場上的眉壽葡萄酒還要好,市場上是三年窖,這是十年窖,是進貢皇宮的,市場上可沒有。”
“那今晚我嘗一嘗了!”
韓氏頓時急了,把酒搶過來道:“這么好的酒留著以后送禮,你喝太浪費了。”
韓氏拎著酒和綢緞進屋去了,薛勛只得對二人苦笑一聲。
郭宋啞然失笑,薛家還真有生活氣息。
薛濤道:“爹爹,郭公子說,他在我書房里還藏有一個寶貝,我想帶他去看看,究竟藏在哪里?”
“好啊!我可以同去嗎?”
薛勛說完,向女兒眨眨眼,他是何等聰明,見女兒和郭宋一起進屋,便猜到和女兒今天一起游玩的人,必然就是郭宋。
薛勛很開明,只要女兒喜歡,他一般不會反對,當然,前提是人品要好,像元霄那種期盼病妻早死的人,他是深惡痛絕,郭宋人品就很好,在朝廷敢于和奸佞元載斗爭,在邊境保家衛國,抗擊侵略者,這樣的年輕人才值得女兒托付終身。
薛濤臉一紅,小聲嘟囔道:“又沒人說不讓你去。”
三人一起去了薛濤住的院子,郭宋沒想到薛濤的選擇居然和自己一樣,都選擇了這座小偏院,小院景色很漂亮,屋角有一株百年臘梅,還有一座精美的太湖石,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圃,里面種著幾株名貴的牡丹。
郭宋走進外間書房,他清空了一只書架,稍稍用力一扳,只聽‘咔!’一聲,書架竟然移動了,原來書架就像一閃小門似的固定在木框上。
薛濤看得目瞪口呆,她從不知道自己書架背后還另有乾坤,郭宋打開書架,后面露出一個小小的博古架,鑲嵌在墻壁上。
薛勛鼓掌大笑,“這個有意思,這叫架中架,太子的書房也有這種裝置,放一些重要之物比較好。”
博古架上有一只金盒,郭宋取出金盒道:“其實也不好,我離開的時候居然把它忘記了,也幸虧是你們住,要是別人住,我還真不好來取它。”
“郭郎.....郭公子!”
薛濤一下子喊露了嘴,頓時羞得她滿臉通紅,她偷偷看一眼父親,似乎父親正負手打量桌子的金盒,沒有聽見自己口誤,她稍稍放下心,拍拍胸口。
“郭賢侄,這是什么寶貝?”薛勛裝作什么都沒聽見,彎腰打量金盒。
郭宋打開金盒,里面是一顆鴿卵大的明珠,閃爍著幽幽白光。
薛勛仔細端詳片刻,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這顆珠子別人知道嗎?”
“天子知道,他賜給我了。”
“那就好,否則你真惹禍了。”
“爹爹,這是什么珠子?”薛濤問道。
薛勛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號稱萬珠之王的夜明珠,傳聞李輔國有一顆,賢侄,我沒說錯吧!”
郭宋點點頭,“叔父猜得一點沒錯,它就是李輔國的那顆。”
“夜明珠?”
薛濤頓時有了興趣,彎下腰細看,“它怎么變亮?”
“在黑暗的房間里它就亮了,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
“不行!”
薛勛果斷地合上金盒,把金盒遞給郭宋,“這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天子賜給你,你就收好,放在我這里,我夜里會睡不著。”
郭宋知道薛勛說得是實話,夜明珠號稱天子之珠,一般人擁有確實是惹禍之物,他也不再勉強,接過了金盒。
薛濤還想再看看,薛勛卻給她使個眼色,向外看了看,外面傳來母親的腳步聲,薛濤頓時明白了,連忙道:“郭公子,你快收起來!”
“你們在做什么?”院子里傳來韓氏的聲音。
薛勛笑道:“濤兒的書房里有個機關,郭公子正指給我們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