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佑和曹萬年都興奮得坐不下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這場售賣會如此成功,簡直是大獲攻城,不到一天時間,近萬件物品賣得干干凈凈,收入超過了三百萬貫錢,長安商人實力之雄厚令人咋舌。
“殿下,簡直難以置信,最多幾十萬貫的東西為何能賣得三百萬貫?”
郭宋微微笑道:“其實并不奇怪,這些物品中帶著一種富商們渴望已久,卻得不到的東西,那就是身份,可以說,這里面大大超過原值的部分,就是一種身份的溢價,大商人們渴望身份,渴望地位,他們的這種渴望便在這次售賣中充分顯現了出來。”
杜佑點點頭笑道:“殿下的價高者得,太絕妙了,那架紫檀白玉屏風原本定價兩萬貫,沒想到二十萬貫賣出去了,還有白玉菩薩,一萬貫賣到十萬貫,怎么也想不到長安商人的財富這么雄厚。”
郭宋笑了笑道:“這些東西本身也是非常貴重的財寶,而且都來自皇宮,身份非同尋常,他們也是想當做傳家寶傳給子孫,他們只是把財富換了一種方式儲存起來,原來是銅錢,現在變成財寶,他們其實并不虧。”
杜佑回去整理賬冊,收納錢財,郭宋問曹萬年道:“工事打算什么時候開始?”
曹萬年笑道:“其實早就開始了,靠城墻的十幾個坊的坊墻已經修好,明天開始破坊墻,修建官租房,另外修建城墻需要大磚,找不到現成的,只是能重新燒制,第一批已經開始燒制,估計半個月后才能燒好,但可以先把地基之類挖好。”
郭宋點點頭,“明天去看看!”
次日一早,城墻處圍攏了大批百姓,郭宋也來到了長安正門明德門處,大門左右兩邊是分別是安義坊和延祚坊,兩個的坊墻原本緊靠城墻,現在要拆掉六十步左右,這樣一來,從大街就能直接走入城墻根了。
另外,為了安撫這些被拆除坊墻百姓的情緒,官府又重新給它們修建了一道防墻,將他們和城墻根隔開。
咚!咚!咚!
士兵們用攻城槌撞擊坊墻,連續幾下,坊墻便被破開一個大洞,士兵們用大木撞擊,三下五除二,便將六十步長的坊墻拆除了。
四周的百姓一片驚呼,他們終于看到了城墻根,他們眼前了一條長長的通道,左邊是城墻,右面是坊墻,通道十分寬闊。
郭宋騎馬進入了通道,右邊的坊墻是剛剛建成,左面則是高大的城墻。
幾名工匠正在用石灰勾勒將來房屋的范圍,郭宋翻身下馬,走了過去,幾名工匠連忙站在一旁,郭宋看了看他們勾勒的范圍,問道:“排水道打算怎么修?”
為首工匠連忙道:“啟稟晉王殿下,排水道修建在每戶人家門前,上面蓋上大石板,假如哪里堵塞,可以掀開石板疏通,主要是洗衣做飯的污水和雨水。”
“水源呢?”郭宋問道。
這里的水源主要以水井為主,差不多二十戶人家共用一口水井,水井邊有溝渠,洗衣洗菜的污水就會順著溝渠流入排水道中。
“茅廁怎么解決?”這也是一個大問題。
“茅廁也會修建,大概五十戶人家用一座,鋪磚蹲坑式,修建得比較大,周圍再用墻包圍起來,然后早上會有糞車過來,收集各家各戶的凈桶,和其他各坊一樣。”
郭宋又看了看白石灰的范圍,似乎還有院子,他回頭問曹萬年,“這里還要修建院子?”
曹萬年笑道:“我們打算修建三種官租房,一是單院雙屋,二是單院三屋,第三種就只有單間,無院子,主要以第三種居多,但也要考慮一些人口比較多的人家,在舊城那邊,很多人家都帶小院的。”
郭宋點點頭,又問道:“我看房屋只有二十步寬,那么道路四十步是不是太寬了一點?”
曹萬年欠身道:“殿下,靠坊墻這邊還要修一排商鋪,或者單間住房,畢竟十幾萬底層百姓,他們不可能去東市和西市買東西,那么各種小攤小販和小店鋪就需要了,卑職相信以后這里會非常熱鬧。”
郭宋不得不承認曹萬年比自己考慮得周全,底層商業想到了,另外騎兵在城頭上巡邏維持秩序也被他想到了,發生了事情再下城來解決。
“不錯!希望能盡快動工!”
曹萬年笑道:“我們用十天時間畫完白線,挖掘排水道,在排水道內鋪設石板,然后拆除一批舊城的空置房宅,用它們的磚瓦來修建官租房,最早十天后便可以動工。”
“盡快吧!現在我們財力充足,如果他們加快速度,工錢可以提高,你也知道,下個月大批官員會遷來長安,我這里壓力很大。”
“卑職明白,所以卑職會一邊修建,一邊畫線,一邊拆遷,同步進行,工錢也是按照一天十個時辰給的,招募了三千名工匠。”
郭宋點點頭,“去看看舊城吧!”
眾人調轉馬頭,向舊城方向而去
就在長安如火如荼大規模造城之時,江寧府的氣氛卻頗為緊張,剛剛從明州調到潤州出任刺史的韓滉,一連幾天都坐船靠近北岸觀察。
他得到消息,朱泚軍隊正在江陽縣造大船,這讓韓滉心中擔憂起來,他知道對方想干什么,他手中有三千水軍,三十幾艘千石以上大船,原本是護航鹽稅,現在則用來防御朱泚軍隊。
有這支水軍在,朱泚的漕運船隊是不可能渡過長江,但如果朱泚軍隊是想考慮進攻淮西的后勤,那就沒有必要造船,他們手中的幾千艘槽船走江淮的河道就足夠了。
很明顯,朱泚是得隴望蜀,占領了揚州和楚州,就在打富庶江南的主意了。
韓滉雖然能看懂朱泚的意圖,但他卻無計可施,他手中只有五千軍隊,除了三千水軍外,就只剩下兩千士兵了,而且兩浙道兵力匱乏,所有州的兵力加起來不足兩萬人,而且裝備普遍較差,一旦朱泚過江,他們根本無力抵抗。
朱泚應該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有造船南侵的跡象。
韓滉回到軍衙,心中焦慮不安,他又命人將水軍主將羅紫玉找來。
羅紫玉原是揚州都尉,后來被貶為潤州團練,訓練民團后備水軍,目前這支潤州水軍就是他訓練出來的。
不多時,羅紫玉匆匆來到軍衙,他單膝跪下行禮道:“參見韓相國!”
韓滉苦笑一聲,著實有些無奈道:“我給你說過多次,我已經不是相國了,別再叫我相國了,可你就是不聽。”
羅紫玉咧嘴笑道:“我也給相國說過多次,公平自在人心,相國乃是治天下大匠,朝廷那些人不配。”
韓滉指指他笑道:“你這樣出言不遜,當心朝廷把你罷官免職,等等,千萬別說求之不得。”
羅紫玉嘴唇動了動,忍不住撓頭嘿嘿笑了起來。
韓滉收起了笑容,沉吟片刻對他道:“這幾天我一直在觀察對面的情況,我感覺朱泚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江南,我想和將軍商議一下,有沒有什么應對之策?”
羅紫玉道:“這個問題卑職也在考慮,卑職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下手為強,徹底摧毀敵軍的造船工場。”
“但我們沒有這樣的能力!”韓滉很坦率地說道。
羅紫玉點點頭,這個時候他并不想自夸自賣,敵軍有一萬軍隊保護造船工場,他們去了也只是以卵擊石。
“其實我們還有時間。”
韓滉想了想道:“對方造出百余艘大船至少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我們是否可以向朝廷請求支援,如果潤州有三萬重軍駐守,就算對方有百艘大船渡江,我們也不懼。”
羅紫玉嘆了口氣,“揚州這么重要的財稅重地失陷,朝廷連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沒有大臣議論幾句,就好像被人偷走了一堆不值錢的麥秸一樣,相國指望朝廷援助,可是朝廷靠得住嗎?”
韓滉也沉默了,羅紫玉說話雖然很尖刻,但韓滉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其實沒錯。
兩人一時無言以對。
這時羅紫玉緩緩道:“其實卑職倒有一個保住江南的辦法,就看相國肯不肯接受。”
“什么辦法?”韓滉問道。
羅紫玉沉默片刻道:“向晉王殿下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