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回到官房便得到了消息,他的手下在藍田縣秘密審訊了陳永道,陳永道交代,他在一個月前兌換了五千兩銀票和一萬貫錢票后,在懷德酒樓忍不住給眾人炫耀,結果被卞老六盯上,卞老六上手看了半個時辰,看的就是那張偽造的銀票,所以陳永道才去找卞老六要個說法!
王越立刻命令手下連夜去找京兆府各處的城狐社鼠以及街頭的地痞無賴,要求他們去京兆各地查找卞老六的下落。
上午時分,一輛牛車駛入了長安光德坊,在一座靠西市的府宅前停下,一名年輕男子從牛車跳下,他步履匆匆地走進了一座大宅,一直來到后堂。
后堂上,金德正在很悠閑地喝茶,他雖然是金銀黑市的領頭人,但具體的事情他已經不去做了,由他的次子和幾個徒弟去經營,他每天只是很悠閑地喝茶、釣魚,或者找老朋友閑聊,或者看看報紙,只有大事發生,他才會出面。
這時,金德的長子金善甬快步來到后堂,走上堂他便急聲道:“壞了!壞了!父親,壞大事了!”
“你急什么?”
金德狠狠瞪了一眼長子,“你好歹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怎么一點都沉不住氣?”
金善甬嚇得不敢吭聲了,金德這才道:“說吧!什么事情?”
“孩兒剛剛得到消息,整個京城的地痞無賴都在尋找卞老六,聽說內衛懸賞五百貫錢抓他。”
金德嚇了一跳,距成都第一張銀票用出去才十天,就已經查到卞老六頭上了?而且居然是內衛在查這個案子。
一直輕描淡寫的金德也有點緊張起來,不過這件事他隱藏得很深,除了卞老六外,任何線索在查不到他身上。
金德負手在大堂上來回踱步,腦海里思索著各種漏洞,他又問長子,“太原和江南那邊的錢票用了嗎?”
金善甬搖搖頭,“都沒有用,上次爹爹說,要看第一張銀票的反應,所以各地都沒有開始。”
“那就暫時不要用了,等這個案子平息后再說。”
“孩兒明白了!”
金德又冷冷道:“至于這個卞老六,讓他永遠消失才是最保險的,你立刻帶人去把他干掉,記住,首級要和尸體分開,把他首級扔到渭河去!”
“現在就去嗎?”
“對!現在就去。”
在新豐縣縣城東北的大儒巷內,靠最里面有一間小院子,這段時間院門都緊閉著,每天會有一個老者前來送飯,這種奇怪的現象自然引起了巷子其他住戶的議論,不過議論歸議論,誰也沒有答案。
這天中午,有點佝僂的老者和往常一樣來送飯了,他很有節奏地敲了五下門環,不多時,院門吱嘎開了一條縫,老者進去了,院門隨即關上。
院子里只有一個男子,三十余歲,長得又瘦又小,一雙眼睛卻格外機靈。
他接過食盒問道:“今天怎么來晚了?”
“在路上被人攔住盤查,稍微解釋了幾句,讓李爺久等了。”
男子著實有點餓了,他拎著食盒就進屋去了,屋里沒有開窗,一片漆黑,桌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碗碟,這是昨天吃剩下的碗筷,老者慢吞吞給他收拾桌子。
男子抓起筷子便大口吃飯,又含糊不清問道:“官府盤查什么?”
“不是官府盤查,是縣里一幫無賴,他們在找人?”
“他們找什么人?”
“找一個瘦小的男子,也是京城口音,估計和公子差不多吧!”老者隨口答道。
男子慢慢停住了吃飯,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那個人叫什么名字呢?”
“好像好像叫什么老六,我有點記不得了。”
“天下各種姓氏多了,張老六、李老六、王老六、卞老六、馬老六”
“對了!就是卞老六,他們找一個叫做卞老六的男子,公子提醒我了。”
“無賴地痞找這個叫卞老六的人做什么?”男子盡管裝得若無其事,雙腿卻在暗暗發抖。
“誰知道呢?應該是有懸賞吧!這些無賴地痞,沒有好處他們是不會這么賣力的。”
“聽起來蠻有趣的,王老丈先走吧!明天早點來。”
“知道了,明天我會早點來。”
老者拎著食盒走了,男子一下子呆住了,他自然就是無賴地痞們到處在尋找的卞老六,為了一千兩銀子的好處,他制作了一批銀票和錢票,足有一百二十張,然后他便被金家藏在新豐縣。
金家只給了他五百兩銀子,其他五百兩銀子等事成后再付,若不是等剩下的五百兩銀子,他早就逃掉了。
這時,院門外傳來送飯老者的聲音,“公子來了!”
緊接著有人問道:“李爺在嗎?”
“在呢!李爺正在吃飯。”
卞老六猛地一激靈,他顧不得收拾東西,立刻推開后窗翻了出去,在后窗關上的一瞬間,他看見院子里有五六個人拔出了刀。
卞老六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三兩步攀上院墻,好在他平時有準備,多次練習逃跑,連翻墻的木凳子也準備好,放在墻邊,沒想到竟然用上了。
卞老六翻出院墻便沿著小巷亡命狂奔,他反應比較快,既然到處有人在找他,以金德毒蛇一般的心腸,一定會殺他滅口!
就在卞老六剛翻上院墻的同時,兩名執刀大漢闖進了房間,他們掃了一圈,沒見到人,又蹲下四處看了看,還是沒有。
“公子,房間里沒人啊!”
金善甬就站在門口,他聞言一愣,立刻走了進來,果然沒人,他上前摸了摸飯碗,飯還是溫的,這時,一名大漢眼尖,發現后窗輕微在搖晃。
“公子,他翻后窗逃走了!”
金善甬頓時又氣又急,狠狠一跺腳,“給我追!”
六名大漢紛紛翻上了后墻,四下張望,后面只有一條小巷,不知通往哪里?他們跳下院墻,追了上去。
金善甬沒有抓到卞老六,急忙趕回了長安,金德半晌說不出話來,一種深深的恐懼感籠罩在他心中,他妻子早亡,沒有續弦,只有兩個兒子,金德立刻命人把去次子金善珠找回來。
書房里,金德指著地上四口大箱子道:“這四口箱子里各有一千兩黃金,你們兄弟一人一半,馬上帶著妻兒離開長安去河東,然后隱姓埋名在河東鄉下隱藏起來,現在趕緊去收拾,趕緊走!”
次子金善珠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急問道:“爹爹,怎么回事?”
金德嘆了口氣,“我偽造了一批銀票和錢票,想擾亂市場,讓商人們不敢再用銀票和錢票,原以為天衣無縫,但沒想到我一念之仁,沒有早點殺卞老六,結果把自己害了,內衛雷厲風行,很快就要查到我們頭上了,這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大罪,你們趕緊走。”
金善珠呆住了,金善甬急道:“爹爹,我們一起走吧!”
金德搖搖頭,“我若走,一家人都逃不掉,你們快走吧!走北面去延安縣,再渡黃河去太原。”
兄弟二人不肯單獨留下父親,被金德狠狠斥罵一頓,兄弟二人只能含淚簡單收拾一下,帶著妻兒上了兩輛牛車,逃離了長安城。
金德怕下人泄露兩個兒子逃走的消息,他又拿出重金解散了家人,讓他們各自回老家。
很快,整個金府就只有金德一人,他關上府門,把剩下的一百多張銀票和錢票一把火燒了,便獨自坐在內堂上喝茶,等待命運的來臨
三更時分,身材的瘦小卞老六從南城門悄悄進了城,直接一轉彎,進了安置貧民的居安坊。
卞老六雖然逃過了金家的追捕,但他身無分文,連午飯都沒有吃完,早餓得前胸貼后背,他也準備逃跑了,但他必須要帶一筆錢才能離去。
俗話說,狡兔三窟,對于卞老六這種作偽高手更是必須的,他化名李四男在城墻根的居安坊租了一間屋子,之前金德給他的五百兩銀子就埋在這間屋子里。
卞老六無妻無子,孑然一身,手藝高超,走到哪里都不怕,關鍵是他手上得有一筆錢,像他這種身材,搶又不能搶,偷又不能偷,去要飯又拉不下面子,若身上無錢,他非餓死在路上不可。
卞老六繞了一個圈子,終于來到自己出租房,他從腰帶上解下鑰匙,開了門,一閃身進去了,又摸黑關上門,他忽然感覺到不對,一轉身,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們等了你一天了!”
卞老六嚇得幾乎暈過去,下身一熱,尿液便順著褲管滴滴答答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