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納和朱泚談判并沒有出現太多的對抗和波折,朱泚撤軍心切,主動放棄了人口密集的濟州和鄆州,李納實力也羸弱之極,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最后考慮到李納之父李正已安葬在泰山腳下,朱泚再稍作讓步,兗州北部山區讓給李納,雙方以汶水為界,達成了停戰協議。
朱泚占領了密、沂兩州以及兗州南部,獲得海邊鹽場,并打通了密—沂—兗—徐運鹽通道。
朱泚隨即在密州、沂州以及兗州各駐軍一萬人,近二十萬精銳大軍西撤洛陽。
消息迅速傳到了長安,郭宋隨即發鷹信給河北,令棣州情報站轉告李冰,令他們伺機奪取歷城縣。
朱泚大軍東撤的準確情報也傳到了歷城縣,但李納并沒有因此重新振作,他依舊沉溺了參軍戲中,倒是他長子李師古無法容忍父親的頹廢,持劍沖進伶人進行排戲的梨園,連殺五人,這才把李納逼回了軍營。
軍營內,李納臉色陰沉地聽著國相王崇信的匯報,“目前我們一共還有軍隊三萬人,糧食還有不少,有五十萬石,錢三十萬貫,糧食還算充足,但王爺答應過的,戰爭結束后發三個月的雙倍軍俸,還有陣亡將士撫恤,我估計錢不夠,需要再籌措一點。”
李納有些不耐煩道:“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從商人那里暫時借一點,我平時對他們不薄,他們也該有回報了。”
王崇信心中苦笑,這些商人怎么可能借錢,要么就是強行借了。
他暫時不提借錢的事情,又繼續道:“王爺,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恢復對濟州和鄆州的有效控制,要在兩州進行駐軍,還要安撫兩州百姓的情緒,希望王爺能夠親自前往兩州,安撫百姓將士。”
李納擺擺手道:“當務之急是安撫軍隊,我很奇怪我們的軍隊不至于才三萬人吧!守城戰爆發的時候,我們有六萬人,什么時候損失了一半?”
大將劉浩有些不安他是負責全權指揮守城作戰的主將王爺顯然是在質疑他。
劉浩連忙解釋道:“王爺有所不知守城戰的實際陣亡人數是八千人,然后逃亡士兵超過一萬人,還有受傷士兵也有一萬余人所以目前軍隊總人數只有三萬人。”
李納眉頭一皺不滿道:“為什么會逃亡?”
劉浩有點為難道:“當時守城的六萬人中,有兩萬民團士兵,都是本城青壯男子他們普遍訓練不足都沒有經歷過戰爭而且攻城戰中就是他們陣亡最慘重有六千余人陣亡他們都被嚇壞了朱泚停止攻城后,他們都找各種借口回家,便再也沒有回來。”
“那一萬多受傷士兵呢?都失去戰斗力了嗎?”李納又問道。
“王爺,無論是箭傷還是刀傷,最快的恢復也要一個月左右時間等傷口完全愈合才能算恢復如果王爺說現在我們確實只有三萬士兵但一兩個月后可能恢復到四萬人。”
李納負手走了幾步,對大將潘瑜道:“我不管是什么原因逃跑,立刻貼出通告所有逃兵三天之內必須回來報道,超過三天不歸者,皆斬!”
潘瑜躬身道:“遵令!”
李納又對大將劉浩和吳孝謙道:“濟州和鄆州是齊州的外圍,十分重要,必須要牢牢控制在我們手中,劉將軍和吳將軍可各率一萬軍隊前往濟州和鄆州,要讓百姓理解,之前我們的撤軍是迫不得已,并非拋棄他們。”
說到這,李納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長子李師古,竟然當著自己的面拔劍殺人,要不是自己兒子,他早就嚴懲了。
李納沒有動怒,只是淡淡道:“我要坐守都城,就由你代為父去安撫濟州和鄆州的百姓。”
眾人一起躬身答應,各自退下了,大帳內只剩下國相王崇信,王崇信對李納道:“還有東面的四個州也不能忽視,卑職建議把四州刺史和長史都召到歷城縣述職,然后再派人去盤查各州的家底,到底有多少人口,能得到多少稅賦,咱們能不能復蘇,就要看它們了。”
李納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段時間我們有點忽略東面四州,我希望它們都平安無事。”
歷城開始緊急調兵,劉浩和吳孝謙各率一萬大軍先后離開了歷城縣,向濟州和鄆州開去。
歷城縣內開始清理逃兵,布告貼滿全城,軍隊也開始挨家挨戶勸說民團士兵返回軍營。
歷城縣寶豐酒樓,是歷城縣三大酒樓之一,這里曾經是藏劍樓在歷城的據點,藏劍樓解散后,這座酒樓被賣給一名歷城縣酒商,但前年晉衛府又把它買回來,目前是晉衛府在齊國的情報站。
在李正已時代,齊國就十分重視商業,李納也不例外,以繳稅多少論地位,發給象征不同地位的牌匾,以至于商人在齊國的地位很高。
寶豐酒樓每年繳稅高達兩千貫之多,所以寶豐酒樓的牌匾便是黑底金字,這是最高等級,可以免受盤查、搜查等等待遇,大掌柜出門還可以使用兩馬拉拽的馬車。
寶豐酒樓的大掌柜叫王景,四十歲出頭,長得又高又胖,一臉和氣,在歷城縣人脈很深,齊國的官員也好,將領也好,基本上沒有他不認識,不熟悉的。
中午時分,大酒樓內人聲鼎沸,賓客滿座,一名伙計匆匆走進酒樓,一直來到掌柜柜臺旁,對大掌柜王景低聲道:“確認過了,屬實!”
王景精神一振,連忙道:“去掌柜房細說!”
王景今天上午得到一名官員透露的消息,昨天晚上,兩萬軍隊連夜離開了歷城縣,向濟州和鄆州方向去了,但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所以王景派手下去打聽確認。
來到掌柜房,王景問道:“你怎么確認的?”
伙計道:“卑職請軍營朋友幫忙,找到了昨晚的當值士兵,請他喝了兩杯酒,他便什么都說了,昨晚兩更時分,兩支各一萬人的軍隊先后出了大營,離開城池向東去了,現在軍營內就只剩下一萬軍隊。”
王景當然知道軍營內還有多少軍隊,就算加上重新召回的一萬民團軍,也不過兩萬人,這是難得的機會啊!
想到這,他當即起身來到一間獨院前,敲了敲門,門開了,門口是一個年輕男子,王景閃身進去。
“大掌柜有要緊事?”年輕男子關上院門問道。
小院里住著兩名李冰派來的聯絡士兵,王景點點頭,“歷城縣有情況,機會來了。”
他把一封短信交給另一名從房里走出來校尉道:“兩萬軍隊昨晚去了濟州和鄆州,城內只剩下不到兩萬人,其中一萬還是民團士兵,煩請兩位立刻趕去登州,把這份信交給李將軍。”
這名校尉稍稍猶豫一下道:“我們帶有信鷹,我覺得用信鷹送信更快一點。”
王景點點頭,“鷹信也送,你們也送,我就擔心李將軍已經出發在半路了。”
在一個黑咕隆咚的夜晚,一支五萬人的軍隊正浩浩蕩蕩在青州官道上疾速行軍,與此同時,一支由五十艘戰船組成的船隊駛入了濟水,也同時進入了青州,船隊上運送一萬軍隊和大量物資。
隊伍要穿過青州和淄州,歷城縣還在三百里之外,至少還要行軍三天。
李冰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面,因為是夜間,官道上空空蕩蕩,看不見行人,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現在是三月初,黃河冰徹底融化,空氣中的寒意完全消失,帶著一絲濕潤的暖意,涼風習習,非常舒適,很適合行軍。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二十余人的斥候從前面疾速馳來,正是他派出的一隊騎馬斥候。
只見他們中間還挾著一人,堵住嘴,雙手被反綁,由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帶著他。
“參見將軍!”斥候旅帥躬身行一禮。
“那是什么人?”李冰望著被他們挾持的人問道。
“啟稟將軍,他是李納派出的信使,各州送信,正好被我們撞到。”
“送什么信?”李冰問道。
旅帥將幾封文牒交給李納,又一把扯掉了信使嘴里的破布,李納先不急看信,問信使道:“你送的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