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卒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詩曲小會

下午,白居易和平常一樣來到報館,他昨天晚上寫了一篇關于民用風箱的文章,準備今天交給主審杜崇過目,杜崇既是報館的主審,同時也負責民生欄目,原因也很簡單,晉王和朝廷都很重視這個欄目。

杜崇有單獨的房間,白居易敲了敲門,“主審,是我!”

“進來吧!”

白居易推門進去,杜崇正埋首在一堆稿子中忙著看稿,“什么事?”杜崇頭也不抬問道。

“我有篇稿子,關于風箱,晉王殿下希望能盡快在報上推廣。”

聽說是晉王殿下的意思,杜崇抬起頭,伸過手道:”稿子給我看看!”

白居易連忙把文稿遞給他,“這是昨天我去太學水力所參觀,正好遇到了晉王殿下,他希望風箱盡快推廣民用。”

杜崇認認真真看了一遍,他捻須想了想道:“配個圖吧!”

配圖當然就是簡單的木刻畫,這種木刻畫沒法重復利用,耗錢比較大,一般都是由主審來決定。

白居易當然也希望配圖,否則光用文字說,大家都無法理解,配個圖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種新事物確實要配圖,要不然大家不好理解。”

“嗯!你把稿子先放在我這里吧!我回頭再仔細看看,老孫會找你商議怎么刻畫,爭取后天登上報。”

白居易行一禮從房間里退出,他回到座位上,一名同僚笑道:“剛才小薛找你呢!心急火燎的樣子。”

白居易一怔,薛清急著找自己做什么?

正說著,只見薛清一陣風地跑來,“我到處找你!”

“什么事啊?”白居易愕然。

“什么事,我的老天,你趕緊跟我走。”

薛清硬把白居易拖出大堂,盯著滿臉狐疑的白居易問道:“你真的忘記了?”

“忘記什么?”

薛清用拳頭在白居易肩窩輕輕捶了一記,“你小子沒去天籟樂坊?”

白居易張大了嘴,他昨晚寫了一夜的稿子,把這件事早忘得干干凈凈。

薛清嫉妒道:“真是不公平,我心心念念跑去,結果沒有我的名字,你小子忘記了,但名字卻排在第一個,簡直沒天理了。”

白居易眨眨眼笑道:“要不然把這個名額賣給你吧!五貫錢。”

“去!施姑娘的邀請才值五貫錢嗎?有機會我一定會告訴她,看她怎么教訓你!”

“教訓我什么,我與她素不相識,也沒有什么關系,她有什么理由教訓我?”

“別矯情了,昨天她唱歌,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現在還居然裝清高,你小子瞞得過別人,瞞得過我嗎?”

白居易臉微微一紅,“多謝你相告,沒有別的事情,我回去了。”

“胡說!趕緊和我去買衣服,你總不能穿這一身去參加詩曲會吧!”

白居易看了看自己的青布棉袍,“這件還是我新買的,細麻布棉芯袍,這么厚實,要一貫錢呢!難道不行嗎?”

“我真是服你了,你這件棉袍太肥厚了哎!你看看王主筆穿的是啥?”

王主筆是負責美飾欄目,各種化妝、衣著什么的,他的筆名叫做婉娘,很多女人讀者都以為他是個柔美嬌弱的女人,實際上是一個五十余歲的干巴老頭。

白居易透著門縫瞥了一眼,王主筆正在慷慨激昂說著什么,揮舞胳膊,感覺他就是在故意展示身上新買的狐皮大衣。

“你不會叫我穿那個吧!像只黃鼠狼一樣。”

薛清‘噗嗤!’笑出聲來,瘦小的王主筆穿上狐皮大衣,還真像只黃鼠狼。

“你別小瞧人家的狐皮,五十貫錢買的,你不肯穿那樣夸張,但至少穿件緞子面的薄綿袍吧!要不,我借一件給你?”

“算了,我就穿這個,明天還不一定有時間去呢!”

薛清見白居易死活不肯換新衣,也只得罷了。

詩曲會實際上就是圈子間的小聚會,長安這樣的小聚會很多,只不過是由美女施紅袖主持,就被好事者無限擴大了。

當然,這也和選秀有關,想參加的人太多了,只能進行挑選,結果引起滿城讀書人的關注。

詩曲會還是在聽琴小筑內舉行,但白居易今天運氣很不好,正好被顧況叫住了,幫他一起批閱卷子,好不容易批完卷子,連午飯都來不及吃,等他急急趕來時,詩曲會已經快結束了。

守在門口的就是前天那個圓臉少女,她搖搖頭道:“我家姑娘有規矩的,過時一半就視為自動放棄了,我沒辦法幫你。”

白居易跑得滿頭大汗,他擦著額頭上的汗道:“今天真的不巧,上午弘文館月考,我要負責評卷,館主下午回來就要看結果,我不是故意遲到的,替我說說吧!”

他剛說完,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嚕一陣鳴叫,圓臉少女捂嘴笑得花枝亂顫,好一會兒她才忍住笑點點頭道:“我去給你說一下,看姑娘肯不肯破例。”

“謝謝小娘子!”

少女笑著進去了,不多時出來道:“你運氣不錯,姑娘心情還好,請你進去!”

白居易連忙整理一下長袍,跟隨少女進去了,雖然昨天他很矯情地不肯換新衣,但這一會兒他卻后悔了,他穿的這件袍子確實略有點顯寒酸,更要命是,他一路小跑過來,出了一身汗,他能感覺到棉袍后面被汗水浸透了。

在一間大堂上,擺放著兩排長長的矮桌,木地板上鋪著厚厚的褥墊,兩邊各跪坐著三名年輕文士,都是施紅袖的仰慕者。

主人施紅袖坐在上首正中,她今天沒有施粉黛,卻麗質天成,肌膚晶瑩如玉,頭梳高髻,黛眉如畫,目似秋波,唇色朱櫻一點,異常端莊秀美,穿著一件淡黃色襦衣,外套小羊皮褙子,脖子上圍著一領白狐皮毛,腰間系一條銀泥羅裙。

他們詩文已經講完,旁邊還放一張琴,看樣子琴也彈過了,詩曲會已到尾聲,眾人正在喝茶閑聊。

白居易走上大堂施禮道:“在下有事耽誤,實在很抱歉!”

旁邊有人冷冷哼了一聲,“這時候才來,還不如不來?”

說話的是一名坐在上首的年輕男子,他叫韋敏,是韋氏家主韋渙的三子,他是今天的文士領袖,詩文皆得到施紅袖的高度評價,可謂出盡了風頭。

韋敏見白居易衣服寒酸,穿比他們家仆還不如,心中著實鄙夷,什么阿狗阿貓都跑來了。

韋敏穿了一件蜀錦面料的細綿長袍,外套一件銀鹿皮男式褙子,腰束革帶,容顏俊秀,儒雅超群,頗有幾分玉樹臨風姿態,其他五人的氣質明顯遜他一籌,都成了他的陪襯。

另外五名年輕士子非富即貴,都穿得很不錯,白居易的細麻青灰色厚棉袍,和他們在一起,確實有點格格不入。

施紅袖神情平靜,看不出喜怒,她淡淡道:“白公子請坐吧!”

左首最下面一個位子空著,白居易在下方默默坐下,倒是圓臉侍女給他上了一盞熱茶,白居易微微欠身感謝。

施紅袖沒有看白居易,她淺淺笑道:“剛才我們看了今天的《長安快報》,民生欄目居然推薦一種風箱,還配了圖,報上說,這種風箱非常實用,不知大家有什么看法?”

白居易詫異地抬起頭,主審不是說好明天才上報嗎?怎么今天提前上報了?那幅配圖自己還沒有審過呢!

韋敏輕輕咳嗽一聲,“那種風箱主要是冶煉用得著吧!我覺得應該放在新事物欄目,倒不知為什么會放在民生欄目?或許是報社搞錯了,這種錯誤他們經常犯,不是一次兩次了。”

韋敏的父親韋渙極為貶低《長安快報》,整天挑毛病,受父親影響,韋敏對《長安快報》也同意充滿了鄙視。

其他五人也有人知道風箱的用處,但礙于韋敏的面子,便不再吭聲。

施紅袖見眾人沒有什么反應,一雙妙目落在白居易身上,盈盈笑道:“白公子好像有高見,不妨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