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鴛鴦打著哈欠開門出去,掩口,驚訝的看著在晨曦中奔跑的唐青。
“還在跑,大公子真是要發憤圖強了?”
馬洪也是這么覺得的,他拿著干布巾候在一旁,得意的道:“只等大公子騎射無雙之時,便是伯府一鳴驚人之日。咱們也能跟著風光。”
鴛鴦定定看著那個身影,“你覺著,大公子可能堅持……十日?”
得意的馬洪肩頭一垮,低頭道:“怕是……難。”
唐青的父親是個民俗專家,在唐青三歲時,就舉家搬去了草原上。唐青跟著父親四處走訪,被師父看中,從此開始了習武生涯。
跑步,這是基操。
跑完步,拳腳,刀、箭。
唐青的刀法看著頗為簡單,練了一會兒后,就停下思索。馬洪和鴛鴦看不懂,面面相覷后,鴛鴦說:“好像不是很厲害的樣子。”
早飯唐青令廚房弄了兩只雞腿,兩個雞蛋,蔬菜少許,外加兩個大肉包。
這具身體還在生長,需要優質蛋白,脂肪也不可少。
“大哥。”
早飯剛開始,唐幺幺來了,她走進來,坐在唐青身邊,“大哥,我餓了。”
“你們那邊沒開飯?”
唐幺幺跟著爹娘住,她搖頭,“爹娘在吵架。”
“吵什么?”
“爹昨晚做夢不知夢到了什么,踹了娘一腳,把娘踹到了床下。娘說爹是嫌棄她,然后就吵啊吵……”
“給。”唐青給她一只雞腿。
“大哥,爹娘為什么吵架?”唐幺幺拿著雞腿,好奇寶寶般的問。
“日久生厭。”
“什么意思?”
“就是,太熟了。”
“哦!”
唐幺幺拿著雞腿跑了。
沒多久哭著回來,“大哥騙人。”
“我何曾騙人?”唐青已經吃好了,正在喝茶。
唐幺幺癟嘴,“我和爹說,你們那么熟,就別吵了。”
這不至于哭吧?
“后來呢?”
“我和娘說,爹嫌棄和你太熟。”
“然后呢?”唐青捂額。
“爹和娘一起打我,嗚嗚嗚嗚!”
……
再絕色的美人兒,若是朝夕相處,用不了幾年就會視為尋常。所謂七年之癢,唐青覺得更多是夫妻雙方對彼此太熟了。
第一次進宮啊!
雖說唐青去過故宮,可那是空蕩蕩的宮殿群,而這里,卻是活生生的。就像是第一次去見絕色美人,唐青的好奇心拉滿。
侍衛照例盤查。
“江寧伯府的?”侍衛笑吟吟的看著唐青。
唐青點頭,“正是。”
侍衛挑眉,“聽說石家放話,要讓大公子好看。保重。”
這特么都傳遍了……唐青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沖突。
剛開始還好好的,大伙兒喝酒作樂,等云菲出場后就變味了。
有人攛掇,今日看誰能做云菲的恩客。
都是年輕人,喝得暈乎乎的,被這么一激,頓時就炸鍋了。
你吟詩來我唱歌,還有跳舞的,唐青自然不屑于此,直接拿錢砸。
別的哥沒有,錢,不缺。
別看大伙兒都是紈绔,江寧伯府的財力也算不上頂尖,可架不住唐青繼承了生母的嫁妝啊!
紈绔們手中也就是往日積攢下來的零花錢,哪里比得過這廝。石茂看到云菲竟然嬌羞點頭,勃然大怒,便呵斥云菲為錢那個啥。
唐青反擊,二人從噴口水到動手,打的不可開交。
好像原身來了招猴子偷桃,石茂中招后,痛呼之慘烈,令人擔心。
不會是被廢了吧?
唐青不懷好意的想著。
“唐兄!”
唐青聞聲回頭,一個看著毛光水滑的年輕人拱手,“聽聞唐兄昨日大殺四方,可惜小弟并未在場。”
年輕人叫做陳雄,乃是寧鄉伯陳彥的長子。陳彥在五軍都督府任職前軍左都督。
此時的五軍都督府權力不小,所以陳雄在京師紈绔圈也算是頭面人物。這廝貪花好色,吃喝嫖賭無一不精,還不要臉。
紈绔們幾次有名的斗毆陳雄都在,其中一次,陳雄用凳子砸斷了對手的腿,事后不但不管,更是借著自家的威勢,逼迫對手賠禮。
賠禮就賠禮吧!這個鳥人,看中了那個倒霉蛋的庶妹,納入府中做自己的小妾。
無恥之徒啊!
唐青笑了笑,“陳兄。”
陳兄走過來,拿著折扇打開,扇動幾下,擠眉弄眼的道:“石亨那邊子嗣艱難,年歲還小,據我所知,石家報名的便是石茂。唐兄今日危矣。”
唐青呵呵一笑,陳雄和他一起進去,邊走便說:“兄弟說句實在話,石亨深得陛下看重,若非資歷不夠,早已一飛沖天。石家如日中天,而唐氏……”
“沒落了。”唐青淡淡的道。
“能自承此事,唐兄好氣魄。”陳雄目露異彩。
三十多個年輕人聚在一起,唐青看到了石茂,那廝和幾個年輕人在一起低聲說話,不時看唐青一眼。
“……唐青運氣好,逃過一劫。不過此次宮中操練便是個機會。我已買到了消息,唐青弓馬只是尋常。回頭操練盯著他,但凡有機會便下手……”
石茂沖著唐青獰笑。
唐青也在打量著這些年輕人,此刻的大明勛戚不少還有馬上覓封侯的精神,對子弟操練頗為嚴格。
“唐兄,說實話,石茂身邊那幾個,據我所知弓馬嫻熟,拳腳也不錯。唐兄,小心了。”陳雄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給唐青提個醒。
唐青是有名的紈绔,吃喝玩樂在行,弓馬……看看這廝一臉腎虛公子的模樣,也就是個野雞水平。
見唐青神色平靜,陳雄訝然,以為他不知道厲害,“唐兄莫要小覷了石茂。那廝弓馬不差。操練時會有對練,若是他故意挑你出來……此等事不能避。一避不但唐兄名聲掃地,伯府聲勢也會一落千丈。”
“多謝。”唐青點頭領情,“只是我有些好奇,陳兄為何對我如此厚愛?”
難道我有明主之姿?唐青好笑的暗道。
陳雄看著他,嘆息道:“京師紈绔不少,外間盛傳紈绔無能第一便是唐兄,小弟排在第二。”
唐青懂了,“若是我倒霉了,你便是第一。”
“這個第一,怕是會引來家父震怒。小弟倒也不怕,不過擔心被送進軍中。嘖嘖!那日子……來人了,唐兄珍重。”
這里是宮中的小校場,兩側幾個侍衛看似懶洋洋的,腳步聲傳來,瞬息,侍衛們站直了,雙目炯炯。
看著就像是精銳。
“不錯。”
王振被幾個宦官內侍簇擁著走來,對侍衛們的精氣神很是贊許。
“這就是精銳啊!也不知老子何時能成為這等勇士。”
“這些侍衛歷練一番,就會被指派到九邊去,升遷最快。”
“精銳當然快,咱心服口服。”
年輕人們低聲議論。
“唐兄怎地不以為然?”一個紈绔問道。
“誰說的?”唐青搖頭,“都是精銳。”
唐青心中嘆息,這樣的‘精銳’,最終都是也先的刀下鬼。
太宗皇帝主動出擊,五次北征打的蒙元余孽痛不欲生。
蒙元余孽不過如此……時至今日,大明上下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心理優勢。
唯有唐青知道,多年未曾經歷過大戰,未曾主動出擊過的大明軍隊,爛了。
早特么糜爛了。
看看這些人,唐青目光轉動,看著那些立功心切,以至于鼻息咻咻的年輕人。看看臺階上那些得意的宦官……
臥槽!
那個頭發斑白,看著文質彬彬的宦官,莫非就是王爸爸王振?
“王太監,這些便是京師勛戚子弟中的佼佼者。”一個內侍低聲說著。
果然是王振!
唐青好奇的看著這個在史書中臭名昭著的權閹。
歷史書上說是王振蠱惑英宗親征,土木堡之敗也是王振的鍋。
看著有五十多歲的王振微笑著,“看著朝氣勃勃,令咱想到了自家年輕的時候。”
這位王爸爸看著更像是個文人,他說道,“也先大軍南下,你等父祖皆是馬上豪杰,如今陛下把你等召集入宮操練,便是期冀你等能子承父業,再現大明虎威。”
年輕人們被這番話激的興奮不已。
王振滿意的說:“雖說你等大多是家中嫡長子,可承襲爵位,不過男兒漢大丈夫,功名當向險中求,當軍功封侯。陛下在看著你等,咱,在看著你等。”
“是!”眾人轟然應諾,氣氛熱烈。
就這?
唐青覺得這樣的鼓動沒有任何說服力,可看這些年輕人卻像是打了雞血般的,恨不能馬上策馬北上殺敵。
一個將領上前,大聲道:“你等各自家傳弓馬不同,莫怪我說話直,大多是中看不中用。這操練之前,咱們得先看看各自的本事,才好安排不是。”
來了!
唐青瞇著眼,凝神……
“……晚些我挑唐青,你等在一旁激他,讓他避無可避。”
“小事。”
“石兄確定唐青是個繡花枕頭?”
“上次唐青被我那堂兄一拳就打了個滿臉開花。我那堂兄不敵我,我不敵石兄,你等以為呢?”
“那不是手到擒來?”
“石兄只管上,我等為你吶喊助威。”
唐青瞇著眼,身邊陳雄悄然后退一步,“唐兄,小心。”
這時一個內侍急匆匆過來,走到王振身邊附耳說了一番話,王振眼中閃過怒色,旋即微笑,“今日不湊巧,明日咱再來看看這些少年虎賁。”
負責此事的武將是千戶王鐘,他恭謹的道:“今日只是讓這些少年見個面,明日才好操練。”
王振看了他一眼,隨即被簇擁著走了。
王鐘恭送王振后,回身道:“今日你等各自回去,明日對練。”
“可惜了。”石茂遺憾的道。
唐青轉身就走,有人嘲諷,“唐青,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今日你避過一劫,明日當如何?”
“裝病唄!”
“裝孫子!”
“自家認輸。”
“江寧伯府歷來孱弱,不丟人。”
石茂的幾個同伴大聲嘲諷著。
唐青回頭。
“要不,打個賭?”
“賭什么?”這些權貴子弟幾乎都好賭。
石茂搶先說:“明日我會與你對練,若你輸,五千貫。”
這些勛戚子弟的私房錢大多沒有五千貫。
但唐青有。
“可敢?”有人激將。
唐青嘆息,“那若是你輸了呢?”
“我怎會……”石茂呵呵一笑,“若我輸,一樣輸你五千貫。”
“君子一言!”唐青說。
“駟馬難追!”石茂說。
陳雄冷眼旁觀,嘆息,“五千貫能讓人發狂,要命的是,石茂會造勢,若是輸了,江寧伯府的名聲,怕是要爛大街了。不過,關我屁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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