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劉國軒從澎湖回到東寧,隨即鄭克臧召開軍政聯席會議,會議上一致認為清廷雖然派遣施瑯出任福建水師提督,但清軍艦船不整,且福建也遭受旱災、軍糧短缺,短時間內不可能對臺用兵,現階段鄭軍的主要任務依舊協助工部奴工隊以及征調勞役的東寧百姓們一起齊心協力挖井修渠抗旱防旱。
盡管軍政會議作出了鎮之以靜的處置,但由于返臺復命的傅為霖的蓄意傳播,施瑯的到來還是引起了東寧上下的不安,為此,七月二十七日,鄭克臧調蕩寇將軍、后軍都督府右都督、匡明伯王進功為參軍司司官,鋒蕩虜將軍、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張學堯為副司官。第二天,鄭克臧又表陳永華長子陳夢煒為正五品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署兵部司司官,表原兵部郎中蔡謙為從四品兩淮都轉運鹽使同知改任軍器司司官。這樣再加上已經到任的軍憲司司官郁平,兵部在大敵當前的形勢下率先完成了改制,不過對于兵部的改制,劉國軒依舊持有保留意見••••••
“余賜此船為飛天號。”鄭克臧輕輕的一輯,將陶罐砸破,甘蔗酒的香氣隨即飄散出來,于是這艘童子軍水軍最大的180噸級(三千料)雙桅橫帆船緩緩在牽引小船的驅動下離開了積滿潮水的船塢。“雖然幾位就要離開了。”等到船真正漂浮到了海面之上,鄭克臧向幾位即將回國的英圭黎工匠感謝道。“但我還是要說聲謝謝,你們完美完成了合同,為我方培養了合格的匠工,你們的名字永遠值得我方銘記。”
鄭克臧拍拍手,一名飛魚袍侍衛捧來一個盒子,打開后,鄭克臧從中取出幾枚銀光閃閃的勛章,隨即將絲綢織就的綬帶依次掛到英國佬的脖子上:“我茲代表大明皇帝授予你們忠勤勛章,以表彰你們的功績。”
英國佬一個個站得筆直,,雖然他們還搞不清大明皇帝和眼前的東寧國王之間的關系,但是能從遙遠的中國帶回一枚王者親賜的勛章,對于他們來說這可是空前的榮耀,足以讓他們這些普通的工匠日后擠入英國的上流社會。
當然鄭克臧并不是簡單授予了一枚勛章,伴隨著勛章還有一封鄭克臧簽名的感謝信和一封關于勛章的證明文書,邊上還有英圭黎商館的館主和官員做了鑒證,整套程序比童子軍中執行的要復雜的多,不過這也是鄭克臧千金市骨的做派,至于能不能把真正的高人請來,不試一試又怎么能知道呢。
“希望諸位歸國之后能繼續為兩國的友誼作出貢獻,也希望各位歸國后能為東寧介紹更多的技師。”鄭克臧也知道現在說的再好也是空的,于是又拿出了禮物一一饋贈。“這是余的最后的禮物,希望你們喜歡。”
鄭克臧丟下船匠們走下來臺,史蒂文生走了過來,然而今日不同往昔,這個英國佬剛剛走進,兩位劍魚服侍衛就擋在了他的身前,史蒂文生知趣的向鄭克臧躬身行禮,鄭克臧微微頷了頷首,兩名侍衛這才讓他通過,不過幾雙戒備的眼睛還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生怕這個紅夷有什么不利的舉動。
“陛下,您太慷慨了。”史蒂文生首先恭維道。“沒有想到您居然會授出勛爵的頭銜,想來那些當初沒有接受招募的造船師一定會后悔至極的,當然,那些額外贈送的絲綢也很美麗,哦還有那茶葉,天哪,到了歐洲他們就價比黃金了。”
由于明鄭政權尚未涉足地形較高的臺灣內陸,因此治下適合種茶的地方不多,實際產量就更低了,民間通常只能以大麥茶或金銀花等藥茶解渴消暑,但送幾塊茶磚鄭克臧還是送得起的,至于絲綢也一樣,不過這些都是極寶貴的外貿品,島內也只有權貴們能享用的起,不愿自己掏腰包購買的史蒂文生自然也不例外。
“我真羨慕那些造船師,真可惜當初為什么沒有去船場學習。”史蒂文生的恭維話不斷,但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陛下,聽說貴方因為財力緊張和天氣問題導致糧食匱乏的原因,決定從明年起終止之前的合同。”
“閣下是從什么地方聽到的謠傳?”鄭克臧當即否認著。“盡管干旱的確造成了水稻、小麥的減產,但臨時搶種的馬鈴薯還是提供了足夠的食物,當然本藩還是要進口一些糧食作為軍糧及儲備,但這絕不會影響本藩的支付能力。”
“聽說很多茶樹和桑樹都死了。”史蒂文生卻不接受鄭克臧的解釋。“是否可以認為貴方的支付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的影響。”鄭克臧還沒有回答,史蒂文生卻搶在他前面嚴肅的說到。“陛下,我個人是相信您的信譽的,但這件事很重要,關系到我方商館是否能在大員繼續存在,請千萬不要欺騙我。”
“館主還真是咄咄逼人呢。”鄭克臧輕笑一聲。“好吧,坦誠的說,這份合同是要進行修改。”史蒂文生臉一垮,但鄭克臧卻選擇視而不見。“主要將削減黑奴的進口。”鄭克臧解釋著。“這也是為了確保糧食的供應,當然這部分減少了,其他部分就相應增加。”這句話讓史蒂文生的臉陰轉多云了。“明年,本藩將增加鐵礦石和硝石的進口量,當然若是貴方有空余的艙位能順道攜帶一些糧食的話,本藩也將感激不盡。”
“只要陛下愿意繼續履行合同相信不列顛東印度公司一定會協助陛下達成心愿的。”史蒂文生臉色紅潤了起來,臺灣的業績關系到他在公司內部的地位,由不得他不上心。“當然,若是陛下到時候也能授予我一枚勛章或是一個爵位那就更加完美了。”
“館長開玩笑了。”鄭克臧婉轉的拒絕著。“本朝慣例,只有本朝子民才能授爵,難不成館主想入大明國籍嗎?只怕入籍了,閣下也當不成這個館主了。”鄭克臧當然知道歐洲的等級制度遠比中國要森嚴,因此生怕史蒂文生真的會為了一個貴族的頭銜而歸還,故而緊接著給對方一個寬心湯團。“不過真要是能提供大量的糧食,本藩倒也不吝一枚勛章的••••••”
送走了史蒂文生和一干英國佬,鄭克臧把蘇大工和馬原等找了過來:“英夷已經走了,接下來就要咱們自己的了,馬原、唐通,現在讓你們自己造一艘雙桅橫帆船有沒有問題?”
馬原幾個之前制作的雙桅縱帆船已經交付給遠航營了,正好取代受損的騎士號,暫時只能替蘇大工打下手的幾個青年,你看我我看你了一番,信誓旦旦的向鄭克臧保證著:“世孫,該學的都已經學到手了,英圭黎人能造咱們就一定能造。”
“有信心很好,不過要說到做到。”說到這,鄭克臧看向蘇大工。“蘇老,煩勞您老替余看著他們點。”愈發顯得蒼老的蘇大工點頭應著,看著他已經有些駝的背,鄭克臧想起了當年的許諾。“蘇老,童子軍船場是余的私產,如今掛在安平城經理處的名下,就煩勞蘇老在船場做個副使吧。”蘇老一愣,就聽鄭克臧命令道。“上表,保舉蘇三才為從七品湖廣布政司理問所副理問,那個馬工頭叫什么名字的,表為正九品安慶府知事。”
兩個年老的工匠咕咚一下給鄭克臧跪了下來,盡管馬原他們幾個早就有了官身,但這些人畢竟算是天子門生,跟自己這種世代匠戶是不一樣的,因此也沒有過多的指望,可沒曾想今天突然就喜從天降了,這就由不得他們不悲喜交集了。
“余早說過,余生受不起你們這一跪啊。”鄭克臧扶起兩人,同時讓馬原幾人也走近了。“余給你看一張圖。”鄭克臧展示著他挖空心思幾易其稿才畫出來的線圖。“英夷走了,咱們自然也不再藏著掖著了,這條船你們能造出來嗎?”
幾人仔細看著,原來是一條加入了水密艙等中國元素的雙重底構造的雙桅縱帆船。
吳虎看了一會,見幾人都沒有表態,于是率先說到:“造肯定能造,但這樣一來,底層就不能存貨了,若是中間這層做了炮艙,那可就只能在近處航行,走不得遠路了。”
鄭克臧看了看其他人,馬原點頭了,蘇大工也點頭了,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顯然吳虎說的沒錯,若要想走較遠的航線的話,那同樣的船型就得比別人多造一層甲班,如此吃水和用料以及相應成本自然就大大提高了。
“若是三千料的船造成這樣,能跑多遠?”鄭克臧確認道,雙桅縱帆船是快速船,速度足以應對載貨量的減少。
“除開火炮、彈藥、飲水,怕是只能裝上七、八天的糧食。”蘇大工心算了一下。“這船快,從東寧到長崎跑個來回是足夠了,再遠怕是不成了。”
“那這船跟清軍,跟咱們自家的水朋船遇上,那哪個會贏呢。”
蘇大工想了想:“要是三千料的,少說能一舷裝上十門到十二門炮,比起咱們的水朋船是炮多了,但一旦跳幫••••••”
鄭克臧笑了起來,蘇大工正在疑惑,邊上的李平解惑著:“蘇老,你糊涂了,咱這船還要跟人跳幫干什么。”
蘇大工這才恍然的拍著自己的頭,連聲道:“糊涂了,老糊涂了。”
鄭克臧打趣道:“不是老糊涂了,是高興過頭了。”
邊上一陣哄笑,等眾人笑罷,鄭克臧拍板著:“既然能跑一趟長崎,這船就能在臺海上用,這樣先造一條出來,馬原、唐通你們挑大梁、蘇老幫著看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