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如今東寧每半年能造出四條三千料的夾板炮船。”馬原向鄭克臧報告著,靠著拆卸施瑯所部船只而來的海量原料,東寧的各家船場可以不計損耗的生產數年。“其中原童子軍船場還能間雜的造出兩條千料左右的通報船,若以打狗隊當前十艘三千料戰船及兩艘通報船的編制為范本,那今年六月前,臺江隊就能能換裝完畢。”
“這么說來,即便將每隊編制擴大十二艘三千料夾板船、三艘千料通報船,也是能在年內完成的嘍?”鄭克臧如是問著,馬原給出了肯定的答復。“造船的速度還是太慢了,若是四個船場都只能半年下水一條夾板炮船的話,那就增加造船場的數目。”鄭克臧指示著,陸上大規模襲擾已經很難奏效了,若是水師裝備再無法提升的話,那東寧的好日子也是長久不了的。“當年你們四個是怎么獨當一面的,如今也可以讓乙卯、丙辰兩期出師了。”
“是。”馬原應道。“臣回去后就安排下去,年內至少新增兩家能生產夾板船的船場。”
鄭克臧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問道:“如今鐵骨戰船的進度如何了?”
“已經下水了一條千料通報船。”由于是第一次嘗試,所以鄭軍船場對如何生產鐵龍骨根本沒有什么經驗,一開始的時候不是龍骨變形就是在該預留螺鉚、鐵釘的地方沒有做預留,好在鐵龍骨廢了還能回爐,所以損失才不大,等該掌握的技術初步掌握了,又發覺從冶鐵工坊運輸鐵龍骨太費事了,只能在船場內增設冶鐵爐和澆鑄設施,好不容易一切妥當了,時間已經過去相當長的時間了。“另外三千料的炮船也已經完成龍骨的澆鑄,正準備鋪設船板,臣準備等炮船試航后沒有問題了,再著手生產四千料及五千料的大夾板船。”
“倒也是老成謀國之舉。”由于是摸著石頭過河,所以鄭克臧對馬原等人的小心謹慎并不能表示反對,只是鐵料的供應還有不足,所以他不能不考慮供需關系。“估算過生產一條四千料鐵骨船的用料有多少嗎?”
“制千料通報船鐵龍骨時用鐵二萬斤,制三千料夾板戰船鐵龍骨時用去六萬斤鐵,以此推算,四千料船的鐵龍骨當為十二萬斤,而五千料船的鐵龍骨預估在二十萬斤上下。”
十二萬斤、二十萬斤?鄭克臧一咂舌,這樣說來,他跟鹽鐵司磨來的鐵料,只夠半年生產一條五千條船的所用,全年也不過夠生產三條四千料船外加兩條千料通報船所用的。
“這么說來,卿這邊今年上半年也最多再生產三千料和四千料船各一條嘍?”鄭克臧估摸著這也是為什么馬原他們要分步走的原因之一。“倒也是步履維艱呢。”在得到馬原的確認后,鄭克臧感嘆了一句。“對了,如此一來該不會影響水師的換裝吧?”
“回主上,不會。”馬原解釋著。“因為考慮到日后將生產大船,所以專門新挖了個大澳,工匠也是從各處船場抽調來的,所以跟原本生產戰船并無關礙。”
“那四千料及五千料船是否按照打狗港內的佛郎機蓋倫船的樣式制造呢?”
“臣和唐通、吳虎、李平他們幾個商議過,覺得現在以他們的能力貿然上蓋倫還有困難,再說了四千料、五千料用蓋倫的形制未免局促了一點,還是先造三桅縱帆船和前桅橫帆三桅船,等能造六千料以上的大船再造全帆裝船,若是日后能達生產七千料、八千料級的龍骨了,再考慮用蓋倫的形制不遲••••••”
“大隊清軍進入東南沿海三省,使得本藩以大隊扣海襲邊掠奪人口的舊戰法已經失去了作用。”鄭克臧巡視完水師船場,立刻召開了軍事會議商討下一步對大陸作戰的計劃。“臣以為或可以用哨以下的小規模襲擾替代當前大規模作戰。”
“臣以為清廷復設三大水師,目的除了與本藩爭奪閩海以外,還圖謀再度攻襲東寧,因此今后不應以上陸作戰為主,”對于孫有勞的建議,黃初旭明確表示反對。“而應當以三大水師為敵,優先破壞及延緩其重建的速度。”
“臣以為,此時應該北取舟山。”顏道及站出來建議著。“如今清虜主力南壓,江南空虛,只要占據了舟山,本藩就可以輕易的進出江南,威懾杭湖,不但可進一步調動清軍的力量,而且可以就近對江浙海商收取通海稅。”
“取舟山不如南下瓊州。”瓊州不但有大量的戶籍人口,還有諸多鄭克臧矚目的疍民,而且防守力量相對薄弱。“本藩曾經占領過瓊州,地形熟悉,而如今粵省清軍主力乃是湘桂綠營,地形不熟,因此地利在我;另外,雖然瓊雷之間水道甚窄,但畢竟還要跨海,正好利用本藩水師優勢予以攔擊。”
水師優勢?鄭克臧眉頭一凝,鄭軍的水師相比清軍而言或許有些優勢,但這種優勢建立在清軍水師全毀,沒有足夠戰船的基礎上的,事實上鄭軍能戰的戰船數目也不多,一旦在接弦戰中受到損失,這也是鄭克臧不能承受的。
“瓊州偏遠,未必能調動得了清軍主力。”鄭克臧還在思索著,這邊就聽唐慎之站出來支持顏道及的建議。“江南乃是財賦之地,一旦動搖,必然震懾清廷,使天下反清志士知道還有振奮的可能,而要做到這一點,進占舟山是前提條件。”
“清廷封海日久,舟山并無多少百姓居住,若是本藩經營舟山,首先一條就是千里轉運,勞師靡費。”麻英傾向與南線作戰,因此對舟山方案挑刺道。“萬一引來浙江水師及鎮江水師齊齊來攻的話,本藩水師分散于千里海疆,舟山孤軍又如何擋得住。”
“既然要立足舟山就要拼盡全力,難不成單憑澎湖隊就能阻止清虜登上瓊州嗎?”
聽得幾名童子軍出身的水師將官有互相攻擊的趨勢,鄭克臧當下輕咳了一聲,當即壓得全場肅然,于是鄭克臧向吳淑看去:“吳卿,你是參軍院之長,你的意見呢?”
“臣以為舟山和瓊州各有好處。”吳淑打著哈哈,說起來鄭克臧收拾劉國軒的動作讓他頗為的警覺,所以平日里也不跟林升、洪拱柱兩人爭權,哪怕到了今天還是以和稀泥為主。“當然,以小股兵里襲擾浙閩粵三省也為非不可行。”
“畢竟本藩現在力弱。”洪拱柱按捺不住了,他進言道。“還是專一攻略為好。”
所謂東寧力弱其實并非指的是陸師,說起來雖然陸師總數不過二萬五千,但整編后的六師依舊略強于當年鄭經剛剛西征時的鄭軍,不過鄭軍水師確實比起前大不如了,除非鄭克臧能允許將那些曾經投敵過的鄭軍回到軍中,否則這種情況還將持續相當長的時間。
“舟山似乎還有張煌言的舊部在。”林升也傾向于北進的計劃。“或可以聯絡所部。”
“這些人之前本藩也不是沒有聯絡過,但效果如何呢?”寧為雞首不為牛后,這正是明末各種反清力量相繼失敗的原因之一,所以何乾并不看好聯絡舟山當地反清力量的建議。“而且臣以為,即便出兵舟山,也只得小股力量投入為好,以免一時不慎,折損了本藩根本。”
這是道難解的題,沒有足夠的人力支撐,鄭軍就不能放開手腳大打出手,可要獲得必要的人力,自然不能指望從環南海地區一船帶回來五、六口,七、八口的漢民回流,也只能在大陸上想辦法,但那樣的話,大戰也就不可避免。
“小股襲擾既不能攻克城寨,又容易為大股清軍所困,看似損失不會很大,但積少成多,未必不可觀。”由于水師不能上岸,上岸的都是從陸師中抽調的,所以左勇衛師師都統制楊伯康忍了半天最終憋不住了。“與其小股出擊受損,不如大打或是干脆不打。”
“不打?”黃初旭急急搖頭。“那清軍三省水師一旦整肅完畢齊齊攻來怎么辦?”
“三省水師?”右武衛師師都統制蔡啟安贊同楊伯康的意見。“一來清廷要恢復水師需要時日,二來碣石一戰使得粵省水師龜縮在珠江、閩省水師躲入馬江,這又如何能攻制?”
“所以才要進占舟山,”顏道及老調重彈著。“才好先拔除了舟山的浙省水師。”
“沒有那么容易的。”麻英搖著頭。“浙省水系眾多,港口也眾多,你又怎么知道清軍就一定會在舟山洋面與本藩決一死戰,就算顏統領說得不差,浙江水師與本藩在舟山決戰了,顏統領又怎么確認清軍不會在失利后遁入甬江?就算本藩也能長久封閉了甬江阻隔浙江水師出海,咱們難道就不顧閩海了嗎?”
閩海是鄭軍的根本,自然不能不顧的,但顏道及依舊不服氣:“南下瓊州不是一樣不能保證閩海的安全。”
“大不一樣。”麻英顯然成竹在胸。“廣東水師剛剛在碣石被擊破,一時半會重建不起來,所以不需多少力量便能控制雷瓊海路。”
“有道理。”鄭克臧點點頭,只要有半年以上的時間,就足以讓明鄭從瓊州遷回數萬的人口及必要的資源,更何況,清軍的廣東水師半年之內是根本不可能有戰力的。“那就定下來吧。”鄭克臧掃了掃眾人,哪怕有些本來反對,此刻也一個個俯首帖耳的聽著。“六、七月間多臺風,為躲避風期,本藩月底出兵,至于舟山那邊嘛?”鄭克臧略一沉吟。“待監國人選定下之后,使人持監國詔書尋訪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