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鄭之我是鄭克臧

176.老四

“請教老哥,還有幾日可以到廣南?”當初在南寧對話的兩人中的老四探問著身邊的船首,在他眼前天是藍的,水也是藍的,海天連成一片,連個參照物都沒有,以至于他這個從來沒有出過洋的人徹底暈頭轉向了。

“快了、快了。”船首指著頭頂上時起時伏的海鷗說到。“不要急,看見沒有,陸地很近的,有什么危險,往西面再去一點就是海岸了。”當然,海岸跟海岸也有區別,譬如號稱北河的安南鄭主統治區吧,因為毗鄰中國,所以對清廷顯得俯首帖耳,而廣南則要好上太多,同樣是稱臣,卻毫不在意的收留清廷眼中的叛逆。“請這位朝奉再忍耐一兩日吧。”

忍耐?老四苦笑著搖搖頭,他倒是還能勉強堅持,可是小主子和表小姐那里卻已經徹底躺下了,若不是有船娘在照顧,估摸著生生能把一條命都吐掉。但船是人家操控著,他就是再心急也沒有法子,好在還有一兩日吧,煎熬一下也就過去了••••••

夜里,老四隱隱約約發現船駛入了一片海灣。到了?他立刻披上衣服跑到甲板上,然而月色被單薄的云彩所遮蔽,只看見兩側依稀的山形,卻不知道是不是約定接應的地方。

“這里是會同?”老四試圖問著船上的水夫,但大部分人都笑而不答,心中狐疑的他怎么也睡不著,熬了大半夜之后,船慢慢的靠上了一座棧橋,被船體和棧橋接觸的碰撞驚醒的老四一眼就船首站在自己不遠的地方,于是老四走過去責問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會同?”船首裝模作樣的四面環視了一下,這才實話實說。“這里是金蘭!”

“老子要去的會同,你把老子送到這個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金蘭來干什么?”暴怒的老四一邊咒罵著一邊抽出刀架在船首的脖子上。“開船,離開這個鬼地方,帶我們去會同,否則,休怪老子不客氣了。”

“想走?”船首絲毫不顧貼在脖項的冷冰冰的長刀,緩緩舉起手一指。“晚了!”

順著船首的手指望去,遠處一條雙桅上帆縱帆船的身影映入了老四的眼眸,同時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順著棧橋傳來,同時幾句怪腔怪調的閩南音也跟著躍入了老四的耳朵。

“所有人放下武器,有敢抵抗者,格殺勿論!”

看著順著跳板沖上來的黑漆漆的怪人,老四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就聽船首說到:“這位朝奉,想想船艙里的孩子,我勸您老千萬不要沖動!”

“乾坤會敢賣了老子!”老四能在清廷的搜捕下活到現在自然也是個機靈人,他自然明白問題處在哪了。“難道就不怕我大哥••••••”

“你們是什么人!”一聲斷喝打斷了老四未盡的話,與此同時,一個身穿大明官服的年輕武官出現在甲板之上。“須知道擅入此地者死嗎?”

看到武官嚴厲的表情,和一并跪伏的船上眾人,老四頗有些錯亂,此時就聽船首忽然高聲誦道:“會合賢能鄭成功,文武全才興漢留••••••”

“大膽!”武官手一指,怒喝道。“國姓爺名諱豈是你可以胡亂稱呼的!”

船首一滯,但很快恢復了常態,又報了一句:“天父地母、反清復明,在下漢留廣東順德堂下,奉山主令送尚之信家眷南下,事務緊急,未曾報與東寧知曉,請大人明鑒!”

“漢留?”老四和那個武官同樣一愣,好半天后,武官才揮揮手。“什么漢留、汗牛的,本官一概不知,不過爾等既然來了此地,就不要走了,來人,全數帶走,還有你,放下手上的兇器,否則。”武官手一翻,一支短火銃出現在掌中。“老子斃了你!”

老四還待頑抗,突然艙內出現了孩童的哭聲,他心一顫,面若死灰的放下手中的刀,慢慢跪伏下去:“在下聽命就是了,還請大人放艙內婦孺一條生路。”

“你是尚之信的舊部?”武官饒有興趣的看著老四。“有意思,不過只管把心放下好了,本藩也是反清的,自然不會傷了你們的性命。”說到這,武官命令著。“全部帶走,待總督大人回來以后發落••••••”

四明山又名句(注:音gōu)余山,因山中大俞峰頂有一個怪巖,上開四洞,日月星光可透其照射入,形如四扇窗戶而得名。此山地處浙東,橫跨余姚、鄞州、奉化、嵊州、上虞五個州縣,東西狹長、南北狹窄,其間多低山丘陵,山峰起伏,崗巒層疊,海拔多在六百至九百米之間,主峰金鐘山海拔一千余米,景觀入勝,層巒疊嶂,山奇水秀,聞名遐邇。對于這座名山,《剡錄•山水志》載:“四明山境四周八百余里••••••東為驚浪之山,西拒奔牛之壟,南則驅羊之勢,北起走蛇之峭。”道家更將此地計做天下三十六洞天之第九“山赤水天”。而這座名山之下的黃竹浦正是黃尊素、黃宗羲、黃宗炎父子的家鄉••••••

“鷓鴣先生?鷓鴣先生?”一座典型的山間茅廬前,兩個男子一邊高聲呼喚,一邊四下警惕的張望著,這個時候茅廬的木扉打開,一個身影穿過小小的院落,出現在來人的面前。“百谷兄,令尊鷓鴣先生可在家?”

“原來是子怡兄,家父又去山中游歷了。”這話說得隱晦,七十歲的黃宗炎又如何爬得動山了,不過是尋地方為這個國家,為他自己這一身去哭一場而已。“請進來坐吧,對了,這位臉生的很,不知道怎么稱呼?”

“這位是海上來得楚先生。”這個介紹讓黃百谷一愣,急急將其引到了內間,等三人坐定了,名為馮子怡的儒生繼續介紹道。“周將軍現在依附了東寧,漳國公聽說太沖先生和令尊身體康健,甚為欣喜,有意將兩位及諸兄接往東寧。”

“漳國公?朱欽?”黃百谷眉頭一皺,他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當然明白對方是把自己父親和伯父當成了招牌,但他首先考慮的不是能不能逃脫清廷的追捕,而是猶豫著自己父親的身體。“東寧有此美意,黃某替家父深表感激,但家父和伯父老邁,這身子又如何能行的千里海路,是故,不是不愿盡大明臣子之忠心,而是不能也。”

“百谷兄,請兩位大儒南下這也是當今鄭監國的意思。”楚先生輕聲的敘述著,說起來,他冒險上陸穿越清軍的防線出現在這已經是極大的誠意了,但再大的誠意也沒有朱家的虎皮好用。“韃虜屢次開設博學鴻儒,無非是要從根子上改變自己蠻夷的身份,篡奪正統地位,而修訂《明史》更是赤果果的否定我皇明三百年的統治,如此險惡用心,不可不防。”或許覺得自己沒有說到點子上,楚先生挑明了說道。“東寧需要兩位大儒作為領軍人物與那些甘心事奴的無恥漢奸唱對臺戲,因此,萬萬還請百谷兄把東寧的意思轉達給兩位先生。”

“這?”一旦上升到民族大義的程度,受到兩黃多年教育的黃百谷有些舉棋不定了。“實在不是在下不肯,而是老父身子吃不住啊!”黃百谷猶豫了半天還是拒絕了。“至于伯父那邊,我堂弟百家人在北京,總不見得讓我伯父再老來失子吧。”

黃宗羲為了反清,長媳、幼子及一個孫女相繼罹難,若再讓唯一剩下的兒子死在北京,這對老人的打擊可想而知,一時間,楚先生和馮子怡都無言以對,沉默良久,見事情無可挽回,兩人不得不悻悻的告辭了。

“今天家里來過客人了?”楚先生兩人走了沒多久,黃宗炎便回到家中,老頭是多聰明的人呢,一看兒子的神色就知道有問題,因此看似隨口的問道。“什么事情。”黃百谷支支吾吾的不敢吐實,黃宗炎眼睛一瞪。“跪下,還不老實說來。”

黃百谷快五十的人了,但這個時代講究“天地君親師”,所以父親一喝,他還真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再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馮子怡和楚先生到訪的事情說了一遍,也把自己怎么答復的,為什么這樣答復說給老父聽。

“我還沒有老糊涂,你已經糊涂了。”黃宗炎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他當然知道這是兒子的孝心,但他內心如此愁悶不就是因為異族的統治嗎?

“準備一下,陪爹去你伯父家。”黃宗炎繼續道。“馮子怡住哪里,你可知曉。”

“爹,你還不會真的想去東寧吧。”黃百谷大恐。“爹,你的身子•••••••”

“我是心病,身子沒病。”黃宗炎如此說道。“算了,算了,這件事跟你說也說不清楚,人家不是邀請我跟你伯父一起去嗎?這事總歸要讓你大伯知曉才好,至于去還是不去,想必你伯父也自有主張,用不著你越俎代庖。”

“爹••••••”

“還不下去準備。”黃宗炎手中的藤杖一頓。“想活活氣死你老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