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剛剛攫取了整個中原繁華地區的建州政權心滿意足之下暫時對漠北的喀爾喀蒙古諸部及遠在新疆等地的衛拉特蒙古并無領土的欲望,只是在漠南蒙古蘇尼特部叛清投靠喀爾喀的車臣汗后才有豫親王多鐸出面征討。正是經過這一次征討,清廷以“九白之貢(注:八匹白馬和一頭白駱駝)”的方式獲得了獲得了喀爾喀名義上的宗主權,并據此得到了仲裁喀爾喀蒙古與衛拉特蒙古矛盾的權利。
1653年,衛拉特綽羅斯部洪臺吉(注:臺吉是蒙古首領的尊號之一)巴圖爾去世,繼之的僧格又在康熙九年(1670年)為同父異母的兄弟所暗殺,巴圖爾的遺孀立刻派人前往拉薩,安排巴圖爾的幼子噶爾丹歸來繼位。
時年26歲的噶爾丹應母親的請求向第五世達賴喇嘛羅桑嘉措和西藏第巴(注:執政官)桑結嘉措辭行,得到了兩人的許可,達賴喇嘛還親自授予他“丹津博碩克圖”的頭銜,籍此噶爾丹回到家鄉后立刻繼位為洪臺吉。
噶爾丹繼位之后不斷要求衛拉特蒙古的其余各部族歸順自己,并先后接納了杜爾伯特部的阿勒達爾臺吉、和碩特部的丹津洪臺吉、土爾扈特部的袞布臺吉等人,引起來其他衛拉特部族的不滿。衛拉特蒙古盟主鄂齊爾圖車臣汗根據《喀爾喀衛拉特法典》率部討伐噶爾丹,但卻被噶爾丹擊敗,至此噶爾丹控制了衛拉特蒙古全境,并取消臺吉、濟農(副王)、克什(太師)等舊有頭銜確立“宰桑”制度。
該制度規定汗國最高權力屬于汗廷,可汗身邊設立宰桑數名,幫助處理日常事務,凡大事均要稟明大汗。汗庭自上而下設立兀魯斯、鄂托克、愛馬克、四十戶、二十戶等單位,分別由諾顏、洪臺吉、宰桑、愛馬克之長、德木其、舒楞額、主管人等大小官員管理,百姓訴訟由扎爾固沁負責,重大案件則由汗國大扎爾固沁裁斷。就這樣噶爾丹將全部權力控制在自己手中,從而完成了從部落聯盟到國家政權的過渡。康熙十七年,五世達賴喇嘛向噶爾丹贈送了“博碩克圖汗”的稱號,一個新的準格爾帝國便由此誕生了。”
準格爾帝國肇建之后,噶爾丹繼續向外擴張,當年冬天便攻打了青海。青海的和碩特部聽到準格爾來攻,退入甘肅,由此驚動了清廷。甘肅守軍橫戈待枕,由于新生的準噶爾帝國羽翼未豐,噶爾丹明智的避免與清廷正面沖突,在出兵后半個月內便班師返回伊犁。
此后,噶爾丹在康熙十八年攻占了察合臺汗后裔統治的哈密和吐魯番,又在康熙二十年攻占衛兀爾人控制的南疆,康熙二十二年又北上攻占了了安集延,康熙二十三年又征服了浩罕、那木干、瑪爾噶朗、塔什干,再過一年又攻占了布哈拉、撒馬爾罕,其帝國邊境一直擴展到了里海西岸的廣大地區。
噶爾丹在向西發展的同時并沒有忘記當年避戰的恥辱,時時刻刻關注著東方的局勢。此時新任札薩克圖汗成袞與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發生沖突,因為清廷和達賴方面的調解都宣告無效,不得不與準格爾帝國結盟。
為了不讓喀爾喀蒙古分裂,不讓準格爾人從喀爾喀蒙古的分裂中獲得好處,康熙除了向喀爾喀蒙古各札薩克(注:蒙語執政官,清代每旗設一人,位在汗、親王、郡王、貝勒、貝子之下,可通稱為王爺)派出使臣外,還邀請五世達賴派出使者參與調解喀爾喀蒙古內亂。但清廷所不知道的是,早在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二月二十五日,五世達賴就在拉薩布達拉宮突然去世,但第巴桑結嘉措決定密不發喪,對外宣布達賴喇嘛長期入定,除第巴之外不見其他任何人,但對外的信件、公告和文件依舊以達賴的名字簽署。
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達賴喇嘛”的使者出席了在外蒙三音諾顏部的庫倫伯勒齊爾舉行的會盟,參加這次會盟的有除土謝圖汗以外的喀爾喀蒙古的全部七個札薩克王公以及各部的臺吉、活佛和清廷理藩院的使臣。
庫倫伯勒齊爾會盟非但沒有成功,反而發生了一件禮儀上的大事:由于清廷理藩院尚書阿爾尼為了抬高身為土謝圖汗之弟的哲布尊丹巴活佛的地位,讓他與達賴的使者額爾德尼達賴西勒圖活佛并坐一席。
這個失禮的舉措立刻成為了噶爾丹最好的即可,他不但致信責問清廷,同時又致信譴責哲布尊丹巴,隨后又與札薩克圖汗再次發誓結盟。做好了這些準備,噶爾丹又將主力部隊從阿爾泰山南麓移動到毗鄰喀爾喀蒙古的科布多地方,同時又向喀爾喀蒙古左翼各部派出了一千多名喇嘛,以“佛事活動”的名義收集情報,一場漠北大戰即將拉開了序幕。
“察琿多爾濟真是個渾球。”南書房里康熙當著寵臣明珠的面咒罵著土謝圖汗。“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干掉了袞布也就是算了,還居然去聯絡噶爾丹的幼弟多爾濟扎布,這不是往火上澆油嗎?噶爾丹正愁找不到借口呢,這家伙倒好,生生送上一個。”
由于索額圖已經去了尼布楚跟俄羅斯人商定東北邊疆線,因此明珠此刻已經真正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然而這位熙朝第一寵臣卻不敢直視這位圣君的失態,只是以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官靴的舉動做著隱晦的勸誡。
康熙當然是個聰明絕頂的皇帝,見到明珠的樣子就知道自己露底了,好在他此刻已經把該發泄的發泄了,所以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然后才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探問著明珠:“卿家以為此事該如何處置?”
“如今康親王正準備在東南用兵,國中之用浩大,朝廷并無余力干涉漠北戰事,不如先勸察琿多爾濟退兵以緩和噶爾丹的怒氣。”明珠這才抬頭回應道。“臣以為等消滅了海逆,再回過頭來教訓噶爾丹不遲。”
“蒙古向來前明大患,本朝要是收結了漠南蒙古以后才得以順利入主中原。”面對旗下奴才的明珠,康熙的話說得很直接,絲毫沒有為祖宗隱諱的意思。“萬一坐視準格爾坐大,焉不知其會成為朕的林丹汗。”
林丹汗是忽必烈系黃金家族的最后一任蒙古大漢,曾經在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兩代跟清廷的前身后金政權做對,其子察哈爾親王阿布奈的兩個兒子布爾尼和羅布藏更是在三藩之亂時在察哈爾舉旗反清,虧得有老將圖海在,否則清廷就完了,以這個禁忌的名字做比喻,可見康熙對噶爾丹的深切忌憚。
“臣以為噶爾丹不如林丹汗。”明珠開解著。“林丹汗雖然狂傲無能,但畢竟是蒙古共主,四下部族甘愿供奉遂能使其屢敗屢戰。”明珠頓了頓。“噶爾丹雖能征慣戰風頭一時無兩,然四下鯨吞,蒙古各部忌憚的大有人在,若我大清起兵討伐,即便無人景從,可蒙古各部也絕無投靠噶爾丹的。臣以為,執此一項,我大清便穩操勝券。”
“這話有些道理,但草原上向來以強者為尊。”康熙點頭對明珠的說法表示認同,但認同歸認同,語氣上有些猶豫。“若是任由準格爾擊敗土謝圖汗的話,萬一••••••”
明珠會意的提議著:“臣以為,是不是可以請達賴喇嘛約束噶爾丹的行動。”
“善。”康熙同意了,但他并不知道正是“達賴”方面的挑唆才使這場大戰愈演愈烈!
看到康熙作出了決定,明珠小心翼翼的探問道:“皇上,那東南主帥的人選?”
“萬正色又想撂挑子,這個混賬東西。”再次提到東南。康熙的臉色充滿了憤怒。“他以為朕離了張屠戶便只能吃帶毛豬了嗎?”
“皇上,萬正色是國朝屈指可數的水師名將,上次他不看好施瑯,果然應證了••••••”
明珠的話還沒有說完,康熙暴怒的一掌拍到御案上:“不要跟朕再提施瑯。”
明珠一激靈,當即不言語了,就見康熙瞇著眼珠想了想:“萬正色覺得人船多了不好分功,這樣吧,著傅魁率部自南澳和銅山進擊澎湖,讓萬正色率部從金廈出擊,至于浙江方面,可從海壇出兵,各路水師齊頭并進,孤且看海逆如何抵擋。”
明珠眼珠一轉立刻拍案叫絕起來:“皇上的主意好,如此一來,各軍分功變成了各軍搶功,由不得一干臣工不刻心盡力。”
“畢竟都是漢人,比不得國族忠心的,也只好依次激勵了。”康熙淡淡的說著。“朕還要加一把火,傳朕的意思,告訴他們,這一次若是能底定東寧,功績最著者朕不吝公爵之賞。”
原來指望施瑯平定臺灣時指了一個侯爵的賞賜,如今賞格開到了公爵,想來必定會讓萬正色等人雙眼猩紅的,對此,明珠簡單的回應道:“喳!奴才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