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地處東南沿海,當錢塘江與東海之會,攬江、海、湖之形勝,素有吳根越角、魚米之鄉、絲綢之府之稱。春秋時,此地名長水,又稱槜李,吳越兩國在此風云角逐;戰國時,劃入楚境;秦置由拳縣、海鹽縣,屬會稽郡;三國時吳國雄踞江東,析由拳縣南境、海鹽縣西境置鹽官縣。吳黃龍三年(231)因“由拳野稻自生”,吳大帝孫權以為祥瑞,改由拳為禾興,吳大帝赤烏五年(242)又改稱嘉興縣,以后歷代沿用其名。
至唐代,嘉興已成為中國東南重要產糧區,素有“浙西三屯,嘉禾為大”、“嘉禾一穰,江淮為之康;嘉禾一歉,江淮為之儉”的說法。五代,吳越國在嘉興設置開元府,后改為秀州,領嘉興、海鹽、華亭、崇德4縣。至北宋,又改秀州為嘉禾郡,南宋寧宗慶元元年(1195)升郡為府,后改嘉興軍。元世祖至元十三年(1276)改嘉興軍為嘉興府安撫司,旋升為嘉興路總管府。宋元時,嘉興經濟較發達,被稱為“百工技藝與蘇杭等”、“生齒蕃而貨財阜,為浙西最”。到了朱元璋肇建明王朝,嘉興又由路改府。明弘治《嘉興府志》記載:“嘉興為浙西大府”、“江東一都會也”。不過明清鼎革之際,清軍攻破嘉興城后進行了大規模的屠殺,使嘉興城損失慘重,已不復當年繁華,這種狀況直到康熙二十九年都尚未改變。
“嘉興自古唐代以來皆是水城格局。”遙望著面前的城池,參軍事辛忠國向指揮戰事的洪拱柱解說著。“除小西門水關外,四面各有水陸城門一座,西門曰通越門,南門曰澄海門,東門曰春波門,北門曰望吳門,京杭運河至西南兩面城門入城由東北兩座城門出城,運河河水同時繞城,形同護城河堤。”
“清廷曾沿本朝先制在嘉興設立衛一,所四,并歸嘉興協城守營管轄,嘉興協設有游擊一員,駐海鹽,游擊之下轄左、右營,各營設守備一員、千總二員、把總四員,合計共有馬步戰守兵一千四百余人人,其中左營駐嘉興府城,右營與乍浦水師營一起駐防乍浦。”陳保全的二弟陳保振(書友見習紳士推薦)以參軍承制的身份補充著。“右營之前和乍浦水師營一起被舟山分艦隊的炮火給打垮,分散在海寧、澉浦兩所千總部則逃入了嘉興城,再加上一同被堵在城內的杭州駐防八旗左翼副都統所部一千二百余人、杭嘉湖海防兵備道所部兩營七百余人以及督撫標兵三營約一千一百人,目前大致估算下來,守城清軍總數約為四千余人,再算上城內的鄉勇、民壯、團練,總兵力當在六、七千人。”
“嘉興城內的清軍其實不足畏懼,只是由運河組成的護城河頗為棘手。”孫有勞跟著說到。“為此左虎衛等部已經在各鄉收羅了近二百來條小舟及一部門板,只要定下了攻擊時間,可以連夜搶造出五六道浮橋來。”
鄭軍此番投入浙北蘇南戰場的有左虎衛、右武衛、左龍驤、右翊衛等四個整師及右(海)龍驤師第二團、左龍武師第二團、左虎賁師第三團、右虎賁師第一團、攻城臼炮團等部在內二萬二千余人,其中左虎衛等部并五千余上陸后攘挾而來的挑夫用于嘉興一線,右龍驤師第二團及右虎賁師第一團等部則虛張聲勢出沒于蘇州外圍牽制江南清軍,因此在孫有勞等人看來,以三倍的力量攻擊嘉興城還是有把握的。
洪拱柱透過千里鏡仔細的觀看著嘉興城頭的清軍旗幟,同時慢條斯理的問道:“杭湖方向的清虜可有什么新的變化?”
陳保振知道洪拱柱雖然問的是杭湖的清軍,但其實意指來自南北西三方面的清軍援軍,因此他詳細的回答著:“根據舟山分艦隊的報告,他們布置在錢塘江上的通報船未發現浙東清軍通過的跡象,當然也不能排除浙東清虜繞道錢塘江上游與自徽州一線開來的皖、贛清虜各部會師后東來的可能。”
陳保振頓了頓:“至于可能經由從湖州、宣城方面開來的其余清虜,前出探哨并未發現。”
“蘇州之敵也沒有南下的跡象嗎?”洪拱柱得了一個肯定的答案,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鏡又問道。“臼炮團開到了沒有?”
即便江南水網四通,舟船可以輕易轉運,但將四寸半(44磅)的重炮來回轉運也并不是一件輕松簡單的事情:“回同僉,大家伙已經運到了。”
洪拱柱頷首又問:“安排征收的軍糧呢?”
“根據主上的意旨,已經派人去辦了。”與在瓊州實施的全力劫掠人口的政策不同,這一次鄭軍在江南卻沒有針對底層百姓下手,其目標一開始就豪門大戶,特別是子弟在清廷中任官或者進學、中舉、登科之輩。“清虜能用屠刀迫使江南百姓聽命,咱們自然也能用刀讓他們明白王師是不會忘記他們的背叛的••••••”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看著面前穿著紅色鴛鴦襖的鄭軍官兵,門子雖然膽戰心驚但依然強打精神斥責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里是徐府,我家三位老爺••••••”
門子說到這突然啞殼了,他似乎弄明白了,自家主人在清廷的地位或許正是惹禍的根源,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補充什么,卻被為首的鄭軍砸過來一槍托給打暈了過去,隨即紅色的濁流沖進了大門,主家的叫喚聲、婢女的驚呼聲隨即響成一片。
看著跪伏滿地的徐乾學一門,張啟忠充滿快意的誦讀著手中的命令:“查昆山徐氏不辨華夷大防、數典忘祖,甘心事奴,著抄家拿辦,發西渤泥瘴厲之地。大明監國鄭王、招討大將軍朱。永歷四十三年七月戊酉。”
張啟忠的聲音尚沒有完全消失在空氣中,哭喊聲已經響遍了整個院落,不過此時因為副都御史許三禮上疏彈劾而被迫稱病還鄉的徐乾學早在得知鄭軍來襲之后便攜帶兒子徐樹屏、侄子徐樹聲等眷屬逃入蘇州城中,所以徐氏只是損失了一點家生奴婢和不便攜帶的粗重財物,但被鄭軍縱火付之一炬的鄭宅卻也明顯的昭示了明鄭方面對江南士紳的態度。
而且徐乾學雖然逃脫了,但諸如朱彝尊、韓菼、尤侗等曾在清廷任職或是參加過清廷科舉的卻沒有徐乾學那么敏銳的嗅覺,很快就被滲透入吳郡四鄉的鄭軍小部隊械拿送往松江,隨后轉運到了大衢山乃至東寧。
鄭軍在占領區內大肆審判“附敵”士紳的消息通過文告等手段廣泛傳播之后,江南各地的士紳階級膽戰心驚,說起來從明代開始江南士紳與中央政權便有著千絲萬縷的不解之緣,而且即便族中沒有人在清廷任職,但也少不得登科、中舉,進學成為秀才來獲得免稅的地位,如此等于人人與清廷有瓜葛,自然全部在鄭軍的打擊之下。
正是鑒于自己及家族已被明鄭方面劃為民族的叛徒,這些江南士紳也就破罐破摔,在紛紛遁往蘇、常、湖、杭及京口和江寧等省府大城的同時還出錢出力招募地方團練希圖配合來援的清軍消滅來犯的鄭軍。
“撫院大人,海逆迫害地方士紳且又橫征暴斂索奪物資,已經搞得蘇松各縣天怒人怨了。”在江蘇巡撫鄭端的面前,徐乾學臉上雖然沒有氣急敗壞的神色,但口中的話已經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思。“此正所謂失了人和;彼從東寧千里海路而來,雖先后攻克婁縣、青浦、秀水(注:在嘉興)、海鹽等地但畢竟地利不熟,如今困頓于嘉興城下,如此可謂不占地利;即便天時朝廷與之共分,但官軍猶有勝算••••••”
“原一兄,”面對這位康熙面前的前紅人,鄭端并不以其待罪歸家而輕視之,因此老老實實的解說著。“官軍雖然有些贏面,但江北的大軍尚未過江,而京口、江寧的駐防八旗又無旨不敢擅自出動,因此如今的蘇州城自保有余,進去不能。”鄭端苦笑著。“松江乃是江蘇之地,本官自然想早日解救,可是實在是有心無力啊。”看著眉宇不展的徐乾學,鄭端又道。“萬一海逆是以退兵誘使官軍出擊的話。”鄭端搖了搖頭。“沒了兵又如何守得住蘇州城,一旦蘇州失陷,蘇省就徹底糜爛了。”
徐乾學還沒有回應,一個戈什哈便站在廳外稟報道:“大人,江寧的文書。”
鄭端示意武弁遞上文書,他打開一看,臉上就浮出了笑容:“原一兄,好消息,皇上已經下令京口、江寧抽出三千駐防八旗增援蘇州了。”
徐乾學眼角頓時浮起了一絲笑意,隨即他收斂起表情向鄭端拱拱手:“撫臺如今三千旗營馬上就到,是不是可以派兵試探一下海逆的底細了?”
“這?”鄭端略微拿捏了一下,隨即點頭道。“那就出兵三千先收復了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