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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三年前后,駐扎在甘肅的清軍除開隨巡撫駐扎在鞏昌(隴西)的撫標三營以外尚有駐扎在蘭州的提標五營以及涼州(武威)、肅州(酒泉)、寧夏、西寧四鎮。這一撫一提四鎮的駐軍從分布上來看可以發現呈現北重南輕、西重東輕的格局,而就具體的細部來說,在祁連山以南、青海湖以東至洮河以西的廣大地區只有西寧鎮一部數千步騎,根本不能對近在咫尺的蒙古和碩特部王公形成有力的威懾。
札什巴圖汗正是看到了清軍的空虛,這才不惜以搶功冒進的姿態不待準格爾人一起發動了進攻。不能不說札什巴圖汗選擇的時機很好,此時清軍的注意力正被北面的強敵所吸引,和碩特騎兵已經席卷了整個河湟,甘肅清軍這才反應過來。
但此時反應過來已經晚了,除了西寧、大通、永安、威遠等大城堅堡尚且保留在清軍手中以外,其余各中小據點已經悉數落到了和碩特人的手中,更為可怕的是,鑒于所部騎兵不多,清軍被迫放棄野戰閉門死守,從而把戰役的主動權拱手讓給了敵人,好在和碩特騎兵的數量有限,攻城能力更是極弱,因此清軍才保住了目前的地盤。
看到清軍死守不出,得意忘形的札什巴圖汗并沒有見好就收,反而在重塑衛特拉盟主形象的野心的支配下殺向了河州,準備飲馬洮河。這時,收到札什巴圖汗大勝清軍的消息,周邊散居的蒙古部族、牧民家庭紛至沓來,都想在接下來的搶劫中分潤一把,札什巴圖汗來者不拒,由此他麾下的軍馬迅速膨脹到五、六千騎。
由于河州已經屬于甘肅的心腹地帶,距離重鎮蘭州也就咫尺之遙,由此驚恐萬狀的甘肅方面顧不得應對北面噶爾丹,急急抽調撫標、提標及涼州鎮一部六千人號稱三萬大軍由前甘肅提督張勇之子,現任甘肅提督張云翼親自指揮,向河州疾行而去。
盡管札什巴圖汗的兵馬大大增加了,可蒙古騎兵拙劣的攻城能力使得他們依舊無法拿下眾志成城的河州城,此時寧夏等地的陸續開始降雪,進退不得的和碩特人有意撤退了。此時清軍主力來援的消息傳來,頭腦發熱的札什巴圖汗便決定在撤退之前再與清軍大戰一場。
清康熙三十三年十月十九日,張云翼部進至到河州東鄉,隨即與蜂擁而至的札什巴圖汗部下形成對峙。十月二十日清晨,兩支隊伍不約而同的整軍出營,愚蠢的札什巴圖汗當即驅使部下直沖清軍陣列,結果卻遭到清軍火炮的射擊。
雖說甘肅清軍裝備的火炮既笨重又射程極近,但如雷的聲響還是讓由牧民組成的和碩特騎兵大驚失色,以為是清軍實行的巫術,一個個膽戰心驚之下不敢前進,而他們坐下的蒙古馬更是不堪,這些大家伙不是四蹄癱軟就是暴躁的沖撞起自己人來,就連從小生長在馬背上的牧民們一時也無法加以安撫。
看到和碩特人的隊形大亂,家學淵源的張云翼當即果決的命令清軍實施反沖鋒。在清軍氣勢如虹的反擊中,面色如土的和碩特騎兵們不顧札什巴圖汗的大聲喝止紛紛掉頭逃竄。無計可施的札什巴圖汗見勢不妙也只能跟著逃跑,于是清軍只付出了十余人的傷亡便一舉擊潰了和碩特人的進攻,隨后一路追殺,不但將札什巴圖汗驅逐出了河州,更收復了河湟谷地,與西寧等地的守軍恢復了聯系。若不是因為天氣愈發的寒冷了,清軍甚至會一路追擊到青海湖以西,饒是如此,札什巴圖汗的損失依舊慘重,后來歸附的部眾不說,最初出兵的三千精騎最后也只保留下來不到三分之一的數量。
甘肅的捷報送到北京,康熙帝大喜過望,當即任命甘肅巡撫布喀為川陜總督,指揮若定的甘肅提督則被任命為甘肅巡撫,同時張云翼所襲一等侯世爵之外再加云騎尉,由此成為三藩之亂后漢軍旗之外漢族官員中爵位最高者之一。
不過,甘肅的危機只是暫時解除了,更危險的敵人影影綽綽的在札什巴圖汗的背后顯露了身子,為此康熙于當年十一月再派大臣前往拉薩和亦力巴里游說達賴和策妄阿拉布坦。
但兩處的消息尚且還沒有傳來,清廷便于十一月底接到黑龍江方面的奏報,稱鄂羅斯人撕毀了《尼布楚條約》,重新派兵進入雅克薩等劃歸清廷的區域。對此,并無力四面應敵的康熙只好痛罵了鄂羅斯人背信棄義之后,嚴令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寧古塔將軍佟寶等嚴防死守,不得允許鄂羅斯人再度入境。
鑒于外部的環境對清廷越來越惡劣,康熙不得不面臨重大的選擇。經過幾番權衡之后,康熙終于下了決心,當年十二月初,清廷派出使節趕赴科布多,試圖以放棄喀爾喀蒙古為代價勸說噶爾丹罷兵休戰維持兩國通好,為此康熙愿意把皇六女和碩純愨公主下嫁給噶爾丹。
前往準格爾的使節出發之后,康熙又接連下達旨意,要求山東、河南、四川等地加緊編練綠營新兵,準備南調東出。鑒于長江防線難以輕渡,康熙還下令給新任兩江總督馬齊,要求在江北大造戰艦。當然這都是幌子,康熙的主要目標是明確的,那就是以湖廣為突破口,在鄭軍的軟腹上打出一個缺口來。
然而征兵也好、造船也罷,都需要不菲的錢糧作為后盾,由于清廷最重要的財稅區江南已經失陷,再加上主要財源之一的兩淮、長蘆等地鹽場屢屢遭到鄭軍水師的襲擾,導致食鹽生產不足、鹽稅征收困難,因此清廷從中央到地方根本沒有足夠的財力來實現康熙制定的宏偉目標。為了解決錢的問題,頭大如斗的戶部在屢次提議加征田賦為康熙所再三拒絕之后,終于從姍姍來遲的廣西奏報中獲得靈感,如獲至寶的滿尚書庫勒納遂于十二月初八朝會上正式奏稟康熙,請求大開捐納。
還有些顧忌身后之名的康熙神色不豫的再度駁回了戶部的奏章,為此摸不著頭腦的庫勒納不得不親自登門討教剛剛升任協辦大學士的李光地。早就摸透康熙性格的李光地一開始并不愿意回答庫勒納的問題,但耐不住對方死纏爛打,于是略微提點了一句,如夢初醒的庫勒納這才歡天喜地的回轉衙門。當天戶部眾官漏夜商議,專門制定了各省捐納的實施條例,不經請旨便以邸報夾帶的形式發往各省。
這個捐納條例包括了購買各級官品所需銀兩的具體數字、官員購買上級官品補差價的折算、缺補和實任以及地方與中央如何分成等一系列問題,并明確規定從五品以上捐官必須解銀入京后才能報送吏部以及陛見不合格不予實任。
得到了康熙默許的戶部章程迅速在清廷統治區內掀起了一場“報效”的狂潮,個別省份甚至將這項政策作為攤派強制地方大戶開納,結果自然是與康熙籌措應急軍餉的初衷相悖,而且這個戶部的“土政策”允許武官自游擊以下的降、革、留人員均可捐復,更動搖了清軍的軍紀和戰斗力,引發的后果更是不堪設想。然而清廷地方各省卻看不到飲鴆止渴的惡果,他們只覺得這個章程來得太晚,以至于他們今年不能過個肥年
戶部除了捐納這開源的一招外,還想緊一切辦法節流。當然軍費是萬萬不能省的,皇家和宗親貴胄們的月例銀子也不能少,至于百官俸祿倒是可以拖一拖,此外大清朝廷最大的一筆開銷“河工”也可以暫時擱一擱。
對于戶部的這種作為,大小官員們自然怨聲載道,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有地方送來的冰敬、炭敬和年節孝敬的,可是戶部的作法卻得到了康熙的默認,對此各自只好自尋出路,實在不行的也只有不顧體面當掉官服了。
京官們不敢對有康熙撐腰的戶部抱怨,河督于成龍卻站出來向戶部發炮。說起來于成龍其實是個敗軍之將,丟了江西的他因為護送康熙返回江北并護衛返京有功,不但沒有被追究失地的責任,反而加官一階轉到了河督的任上。
可于成龍雖然是個清官,但一不是名將二也不是治河的能手,全然靠著和老于成龍一樣的名字與廉潔才走到今天,說起來地位越高他應該越謹慎小心才是,然而他卻是一個大炮,不辨目的地就僅直向替康熙分憂的戶部開火了,這一下他終于撞到了鐵板,康熙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康熙下旨斥責這位寵臣“干涉中樞,非疆臣本份”。
好在這位于成龍是捐納的積極贊同者,他在條奏中稱“河工所費繁多,戶部用度不足,非開捐例不可今仿陜西賑饑事例,酌量增減凡革職、年老、患疾、休致之人,及布政使大員,蓋許捐復”如此,他才得以記功留任,不過,由于手中無錢,他這個河督實際上是有名無實,不久之后,康熙便以調職為名將其改任河南總督,河督不廢而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