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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淮安前線的鄭克臧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跌宕起伏。(下.載.樓)一開始他是自責,既然事先預測了隱憂為什么直接調兵入京;接下來是緊張,生怕力量不足的應天守衛者們無法應對內外兩路大敵;而后是欣喜,想來應天城內外反鄭的力量經此一變將徹底整肅;最后是惱怒,因為湖廣方面的急報也緊跟著送到,非但漢陽、漢口易手,武昌也為大舉渡江的清軍所圍困,就連作為洪拱柱部在湖廣境內立足點的興國州也直面到清軍的圍攻。
不過惱怒歸惱怒,湖廣方面的危急卻不能不加以應對,于是在遙眺了淮安城堅固的城防之后,鄭克臧終于作出了決斷,在不中斷淮安、安慶兩戰的前提下從淮安、安慶戰線各抽調兩個師及長江艦隊一部開赴贛西北。
鑒于抽調兵力對淮安、安慶作戰的影響,鄭克臧又下達命令,在兩地各編練三個新師,想來以前線鄭軍的兵員基數、師的數目,消化如此數量的新附軍、蘇皖地方團練、附明義軍武裝應該不會影響到總體的戰斗力。
至于江南方面,鄭克臧并不準備否定自己在二天前下達的“續調淞崇鎮軍、清肅(南京)內外之敵,恢復(江南)鎮定,相關處分還師再議”的諭令,只是進一步指示“收繳玉璽,今后中外之事毋須關白宮中,內閣及大都督府商議處置。”
鄭克臧還想拿下淮安,以盡一期北伐的全功,千里迢迢趕到淮安城內主持大局的滿清恭親王常寧自然也想憑著四萬五千多人的力量守住這一地理分界線上的橋頭堡,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老天爺并不給兩人繼續火拼的機會。
明武定三年、清康熙四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因為尚有普降大雨,黃淮一線河水暴漲,出于對水患的恐懼,鄭克臧不得不下令移兵退往興化。可還沒等鄭軍全軍撤出,駱馬湖就出現了泛濫的跡象,更為可怕的是洪澤湖大堤也出現了漫水。
但更大的災禍出現在安徽,由于清廷治河采取的是單純保運(河)的策略,其他地方決口被認為是無關大局的,因此淮河兩岸河道失修,再加上最近以來兵禍為止,無人上堤看護,于是遇到黃河水倒灌,一下子就撐不住了。
七月末,作為淮河上游支流的澮河、渦河、西淝河、北淝河、芡河、茨河、泉河、沱河、濉河、谷河、洪河相繼決口,淮北大地一片汪洋。淮南鳳陽、定遠、壽縣、長豐等府縣也遭水淹,豫東、豫東南也不同程度的出現了水災。
眼見得人為魚鱉,好不容易熬到鄭軍后撤的淮安清軍頓覺自己陷入了進退不能的地步,生怕淮安成為孤島的常寧一連五道上書,請求引兵退回徐州,以確保魯豫邊境,康熙堅決不允。但到了八月初九,康熙不允也不行了。這一日,睢寧報遭大水圍城,淮安其余各縣也岌岌可危。于是常寧便顧不得北京的嚴令,急急忙忙帶兵北返,臨行前還派兵試圖毀掉高家堰。好在留下的都是蘇兵,不忍心自家成為澤國,這才沒有引發更大的災難。
然而,高家堰雖然暫時保住了,但是由于清鄭之間依舊出于軍事對峙的狀態,根本沒有辦法保證大堤的維修,因此在第二年的大汛中,最終被洶涌的黃河水所沖垮,從而在徐州以南,海州以西,直至鹽城、寶應間形成了面積廣闊的黃泛區,從而隔絕了交戰雙方,繁華一時的淮安府也由此廢城,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一路退到興化后,鄭克臧下令各軍收攏災民,然后以工代賑,沿寶應至鹽城之間直線修筑堡砦并挖掘壕溝、遍植荊棘。這些竹筋水泥堡砦都系棱堡結構,面積不大,通常只能容納一兩個步隊、一個緇兵隊及兩個輕炮班。以如此兵力自然不是指望其能抵抗來犯的清軍大隊,而是意在作為預警并遲滯對方的進攻。而密布的壕溝一可以排水,二來也可以阻礙清軍的馬隊。種植荊棘的道理也是一樣,即可以保持水土,又可以阻擋清軍的大隊。
當然,如此一來,鄭軍同樣無法直接從蘇北方向繼續北伐。不過相比未來繞路的損失,鄭藩眼下卻可以節約出不少寶貴的兵力用于西線戰場,所以此舉到底是沾了便宜還是吃了虧,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
既然現下蘇北已經不存在大戰的可能,鄭克臧自是不會留下做土木工程的監工頭,于是以平叛之功晉林升為射陽伯,并任命其為江北總兵總制江北兵馬,隨后又留下宣威、龍武等軍四個師分守江北之地,其余部隊則向西線開去。
八月十一日,鄭克臧兵至江浦,南京百官紛紛過江拜謁,鄭克臧遂根據楊英等人的請求,遣一師兵力過江,駐守當涂,接著又命令淞崇守備部隊回轉原防,并將原本預定在蘇北編練的三師新兵中的一個改為在常州編練。
此外,鄭克臧還根據應天留守司留守陳彤的建議抽調隨行各師兵馬重組總兵力為二千人的應天戍衛軍,至于原本的留守司人馬連同收編的錦衣衛、旗手衛及甄別后收容的劉軍殘部則悉數打散編入各師,參與西征。
還是在八月十一日這一天,夏王妃陳纖巧率王府諸女過江,鄭克臧遂命第二日諸部先行,自己與妻兒歡愉一日后,再追上大隊。不過,久別勝新婚的歡愉并沒有緩解因諸妻口述政變當夜的緊張而帶來的滿腔怒火。
八月十二日,在碼頭送走了妻兒之后,鄭克臧便殺氣騰騰的對部分政變參與者下達了正式處分。其中,已經戰死的弋陽王朱道明等宗貴一律剝奪爵位,其余參與的各家王府則以就藩的名義加以流放,流放地全部都在舟山外海的無人荒島上,并且為了防止其下海逃亡,又恢復了大衢山都督府的建制以便就近兼管。此外,明鄭政權還會在其統治范圍內追捕朱耷,不過海捕文書上并不直接宣傳寧王叛亂,而是將朱耷描繪成害人童子的妖僧予以抹黑。至于忠于明室的一干大臣也將流放西渤泥、金蘭等地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躺在病榻上的武定帝朱由格望著一擁而入的眾人,頓時驚恐萬分的叫了起來。“你們想干什么?來人呢,將他們趕出去!”
但朱由格的話卻沒有引起任何的波動,那些剛剛替換過來的宮人們一個個目光下垂,仿佛全都失聰了,見到這一幕,領隊的郁平呲牙一笑:“皇上稍安勿躁,臣等此來并無加害之意,只是奉夏王令諭,請皇上罷黜了恣意妄為的太子。”
要廢太子?朱由格的心猛的一蕩,隨即抬頭看向皮笑肉不笑的郁平,然而對方目光堅定,朱由格頓時有氣無力的垂倒在床上。看到朱由格如同死狗一般,郁平頓時面帶譏色,隨即沖著身后的醫官一示意,兩名醫官立刻沖過去急救,用艾草熏香將武定帝救醒了過來。
“既然是夏王的意思。”幽幽醒轉的朱由格好不容易把失焦的目光重新匯聚到郁平的身上,這才泣不成聲的開口道。“朕明白了,來人,擬旨吧。”當下便有內閣中書一蹴而就的寫完詔書,邊上的掌璽還來不及加蓋,郁平便一把奪來,自己蓋上了朱印。“太子已經按照夏王的意思廢了,但東宮不能無主。”看著拿著詔書匆匆而去的官吏背影,神色凄涼的朱由格掙扎的問道。“可否讓嫡孫”
朱由格只有朱慈烯一個兒子,而朱慈烯雖然不成器,倒也有三子一女,不過即便如鄭克臧的城府,也未必會接受再由朱慈烯的子孫接受大明正統,所以為主分憂的郁平斷然否決道:“朱慈烯已經是庶人了,哪有什么嫡孫。”
朱由格猛然張大了眼睛,但郁平的話還沒有完:“皇上既然說得東宮吾主,這樣,臣推薦一人,不知道皇上以舒城王為皇太侄如何?”
舒城王朱慈炴(羙)也算得在這場叛亂中有首告之功,因此明鄭方面才好有如此酬功之舉,不過更加重要的是,朱慈炴的年紀比朱由格還要大,同屬于風中殘燭一類的,如此才方便鄭藩繼續掌控明皇室,并為日后禪代做準備。
朱由格當然也知道鄭藩的意圖,只見他勉力的爬起身子,不顧自己萬乘至尊的身份,在榻上向代表鄭克臧的郁平跪拜下來:“這位大人,當日夏王有言在先,必保我父子一生平安的,今日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郁平淡淡的回應道:“此一時彼一時,若非朱慈烯肆意妄為,豈有今日之禍。”
看到朱由格又有暈厥的趨勢,郁平這才根據鄭克臧的意思松口道:“不過夏王口銜天命,既然許了你父子壽終正寢,自然不會有所更張的,皇上還是安心將養身子吧,不必杞人憂天。”
沒錯,鄭克臧的確會讓朱由格父孫三代壽終正寢的,只不過一方面酒色刮骨,另一方面缺醫少藥,想必很快就能悄然無聲的消滅所有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