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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寨主,借你一方寶地,孤無以為謝,就委卿家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一職如何。”
大事已然約定、起事的時間也敲定了,手中有人有糧的寨主們紛紛散去,不過作為反清聯合的象征朱耷卻留在了這處營寨中,不過既然身為堂堂寧王、監國,朱耷自然不能隨意奪了他人的基業,因此面前這位地主便得了個意外之喜。
“小人,不,臣叩謝監國信重,此后自是理當護衛監國萬全。”
說起來王寨主,不,王都指揮使在川東反清“十三家”中屬于實力相當靠后的一個,不過正是他手中的力量太小、不足以影響全局,才使得會盟各方沒有芥蒂的把會場設在此處,更是因為這樣才平白撈到了這個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大富貴”。
“好,好極了。”朱耷比劃著,自有人添油加醋的解釋給王都指揮使聽。“王卿且先和楚卿把各家留下的護衛與寨中精銳編為一哨,再派人隨楚卿下山取來武器和糧食。”
朱耷所謂的護衛,名義上是作為四方豪杰的供奉,事實上卻是多生了一個心眼的各家為了避免同伙中有人企圖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特意留下的監視人馬。不過手中沒有實力的朱耷卻渾不在意各家的小心思,反而因勢利導將其編為自己的侍衛親軍。
聽得可以從山下搞來武器和糧食,王都指揮使更是樂昏了頭,忙不迭連聲應是,隨即跟被朱耷稱為楚卿的中年男子退了出去。
見到王都指揮使告退了,朱耷沖著侍從連打手勢,不一會幾名被朱耷特意挽留的江湖人物出現在朱耷面前,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些豪客們紛紛向朱耷拜倒:“臣等參見監國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各位卿家請起。”朱耷含笑的示意眾人起身。“各位卿家,大事已定,本該讓卿等歸家籌備大事,但孤卻挽救諸位,不知道諸卿可知孤的用意。”眾人疑惑的搖了搖頭,說起來,留下的這些不是地方幫派就是民間教門,手中人是有的,但拉上戰場卻只是炮灰,因此比起獲得總兵地位的那些寨主們,只有副將名頭的他們卻是有些上不了臺面。“諸卿不要妄自菲薄,其實各家寨子出兵,卿等可以代為打探清虜敵情,各有分工,彼此也不可或缺。”
朱耷這么一說,在場的江湖人物也面色好看起來,紛紛自詡道:“千歲所說極是,雞鳴狗盜之輩尚有用處,何況我等,一旦起事,我等一定為殿下帶來數萬大軍。”
朱耷笑了笑,他雖然相信民間教門的力量,但是卻不認為數萬未經訓練的農夫能真成事了,打仗嘛,還是得靠真刀實槍跟清軍干過的“夔東十三家”才行,不過這話他不會跟在場的人,反而要接受他們的自我吹噓。
因此在夸贊了幾聲之后,朱耷才轉入正題:“卿等的力量正是孤要借用的,不過卿等以為此次會盟決定先去邊角后奪重慶的主張真的可行嘛?”
提到兵事,剛剛說得天花亂墜的江湖大豪們頓時啞殼了,對此,朱耷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卿等不說,孤也明白,從邊角起事,實際上是打草驚蛇,一旦清虜警覺,死守重慶,以萬余烏合之眾,又無攻城利器,如何能奪取重慶堅城。”
朱耷生平最得意的手筆就是勸誘劉寧安叛清然后趁需奪取武昌府城,從而奠定湖廣戰場的大格局。而武昌一役的成功也讓朱耷產生了先奪取中心城市,然后遍地開花的戰爭指導思想。不能不說的是,朱耷的這種戰爭指導思想是符合當時戰爭習慣的。
“孤有一個主張,那就是趁著周邊沒有發動,先奪了重慶。”
朱耷的話果然引起了震動,邊上有人便忐忑不安的問道:“殿下的主意甚佳,但重慶城高兵多,正如殿下所言,我等又缺乏火炮,如何能一舉奪城,若是大軍困頓在堅城之下,四面韃子合圍過來,局面豈不是更糟糕了嗎?”
“孤何時說過要用各寨大軍來奪城。”朱耷高深莫測的看了看眾人。“孤希望由孤和各位卿家合力,奪了重慶。”此言一出,屋內便騷亂起來,卻見朱耷毫不解釋,只等在場的人鼓噪的差不多了,才徑直說道。“剛剛有卿家說重慶兵多,重慶鎮南調,川北鎮東出,重慶城內還有多少兵丁?左不過一些捕快衙役和鄉勇而已,戰力不足為慮。”
這么一說,在場的人均是神色一動,接下來又聽朱耷的侍從依著朱耷的意思補充道:“以各家教門的力量控制守備城門的差役怕不是難事,只要城門在手,孤領侍衛親軍及各家教門的精銳趁夜殺入重慶,如此大事可定。”
“殿下說重慶兵不多,怕也是傳言,”這么一說,在場的人心思更活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有人提出慎重。“到底城內實情如何,還得再三查訪才能確實。”
“卻是如此。”朱耷點頭同意幾人的說法。“只是事不宜遲,卿等查證要快,殊不聞,先入關中者王,若是能在奪取重慶中占了先手,日后諸卿才能跟夔東各家分庭抗禮”
且不說朱耷殫精竭慮的整合、調度川東反清武裝,荊州城內的沙納海也終于等到了第一批援兵。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率先抵達荊州的是來自川北鎮的近萬綠旗兵,而他盼望已久的訥爾圖鎮南大軍卻意外的姍姍來遲。
但川中鎮既然抵達荊州,沙納海手中就有兩萬多人,雖然還不足以跟三萬五千多的鄭軍正面交鋒,然也不必困守在荊州城內坐視鄭軍在沙頭市的土木工程。于是,經過權衡,沙納海留下三千旗兵和四千川中援軍,領著剩下的一萬五千人開出荊州城,在城東久龍橋外又立一營引為犄角,以威脅鄭軍的修筑。
可鄭克臧對沙納海的行動視若罔聞,除了留下若干部隊對清軍可能的行動進行警戒外,其余各部并四千新附軍都轉作了工兵,硬生生在清軍的眼皮子底下修起來若干條壕溝及若干道矮墻。當然由于清軍尚在當面,因此鄭軍并無將全部矮墻水泥化,只是利用混凝土構筑了若干馬面(射擊平臺),其余矮墻大多只是外涂了一層水泥的夯土而已。
六月十一日,在鄭軍進抵荊州城下半個多月后,訥爾圖的大軍終于出現在荊州東北。
“這是打得什么仗?”聽著清軍會師的號角聲,不少鄭軍官兵面面相覷。“就知道整日里在地里刨土,這下倒好,韃子的援兵又到了,估計沒有十萬也得有八萬,這荊州怕是拿不下來了。”若是對戰局表示失望也就罷了,各種小道消息還在軍中流傳。“聽說了沒有,咱們不打是因為王上病了”
“胡說什么,王上什么時候得病了。”說鄭克臧生病還是最離譜的。“我聽說是王上在進軍的途中遇上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現在恩寵的不得了,自是不想打什么仗了”
“王上,現在軍中謠言紛紛,軍心動蕩。”謠言越傳越廣、越傳越離譜,而且自下而上很快傳到了師一級主官的耳中,雖然他們是知道鄭克臧的安排,但不少統制都表示出焦慮。“臣等以為,是不是可以把王上的用意傳達下去,或可以平息軍中的不滿。”
“現在就把作戰方略傳下去?”鄭克臧玩味的笑了笑。“這幾天從新附軍里逃走的怕是不少吧,卿等可是想把孤的方略也一并告訴訥爾圖嗎?”鄭克臧看著誠惶誠恐的部將們冷冷一笑。“再說了,現在把方略傳達下去,將士們能接受嗎?與其引起混亂,不如就跟就說孤早有預料清軍會多派援軍好了。”
躬身而立的幾位統制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或可以曲解為鄭克臧英明神武未卜先知,為了避免攻城之時遭到清軍內外夾擊,這才故意引而不發,以備一舉殲滅。
“另外,孤這幾天將會巡視諸營,卿等安排一下。”
這也是一個激勵士氣的辦法,想來那些鄭軍老兵看到鄭克臧出現一定會主動幫助辟謠的,不過即便如此,隱患還沒有徹底解決:“王上,新附軍那邊是不是要有所提防。”
“提防?”鄭克臧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曹仲英以下營官可能再回轉清虜陣營?”這話問得有道理,對于曹仲英等人,清廷顯然是恨之入骨的,既然沒有回頭的可能,他們也只能死心塌地的跟著鄭藩一條道走到黑。“來人,去告訴曹將軍,現今軍中謠傳紛紛,但孤對其依舊甚為信重,知道他必能妥善約束了新附軍。”侍從領命退出,鄭克臧看了看面前的眾將。“諸卿,此戰甚為關鍵,清虜當用全力,我軍雖有退路,但稍有差池也是萬劫不復的境地,故此,卿等松懈不得,且去約束部隊吧。”
“臣等明白。”幾名統制俯首領命而去。
鄭克臧慢慢走出軍帳,看著陰云密布的天空,搖了搖頭:“風雨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