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洛陽后,鄭克臧突然奇想要去看看中岳嵩山。作為至高無上的封建帝王,他的意志理所當然的得到了立刻貫徹,于是一行人便在偃師拐了個彎,隨后進入登封境內。
嵩山地處中原,東西橫臥,為伏牛山之余脈,上古時候被先民稱為“外方”,夏商時稱“嵩高”、“崇山”。《國語周語》稱禹之父鯀為“祟伯鯀”,“崇高”之名緣結于此。《史記》中記載:“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間,故嵩高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
。”據東漢班固在《白虎通》曰:“中央之岳,加嵩高宗者何?中岳居四方之中而高,故曰嵩高也。”西周時稱“岳山”,周平王遷都洛陽后,定嵩山為“中岳”。唐武則天封禪嵩山時,曾一度改“中岳”為“神岳”。不過自北宋以來,俱稱中岳嵩山至今。
嵩山北瞰黃河、洛水,南臨潁水、箕山,東接五代京都汴梁,西連九朝古都洛陽,素有“汴洛兩京、畿內名山”之稱。于奇異的峻峰,宮觀林立,故為中原地區第一名山。歷史上曾有三十多位皇帝、一百多位著名文人親臨嵩山,更有神仙相聚對話的洞天福地的傳說。《詩經》上也有“嵩高惟岳,峻極于天”的名句。
嵩山連綿十余(新制)里,期間號稱有七十二峰,不過,鄭克臧沒有太多的余暇來欣賞山川美景,因此自是不可能一一都走到了,唯一的選擇就是在其中找尋幾個重點來看看。
鄭克臧圈定的景點是嵩山最具代表性的中岳廟、嵩陽書院和少林寺。
可是登封知縣看到這份行程單當即就傻了眼,這位從清廷反正的知縣也算是老土地了,生怕鄭克臧乘興而去掃興而歸的他當即哭喪著臉向正州(鄭州)知府杜耕報告道:“府尊,中岳廟的大殿及兩側偏殿早在前明崇禎十四年就遭大火焚毀了,至今尚未修復,圣駕恐怕只能看到太室闕了”
從東寧一介小吏熬到四品黃堂的杜耕當即就色變了:“為什么不早說,如今怎生是好!”
登封知縣無言以對,杜耕穩了穩心神:“算了,算了,這是也怨不得你,先下去吧。”
知縣如蒙大赦般抱頭鼠竄,杜耕憤憤的咒罵了一聲,但不得不把矛盾繼續上交。
就這樣知縣告訴知府、知府告訴都督,最終由都督中州等處行尚書臺大臣顧同山稟報到了鄭克臧的耳里,對于本地父母官們的緊張,鄭克臧只是寬容的笑了笑:“倒是朕給地方添麻煩了,如此就去掉中岳廟和嵩陽書院,只去少林寺吧。”
顧同山舒了一口氣,正欲謝恩,冷不丁就聽鄭克臧問到:“朕翻了翻登封地方志,中岳廟、少林寺都是香火極盛的寺觀,且坐擁萬頃良田,名副其實是大地主。”
顧同山想了想應道:“圣上所言極是,中岳廟、少林寺不但是登封縣的大田主,其名下田土更越州過縣,萬頃怕還是少算了的。”
鄭克臧站起來在室內轉了兩圈,意有所指的說道:“歷代以降,道觀寺廟從不納稅,占有土地又如此眾多,于國于民于佛道自身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顧同山神色一動:“圣上可是準備對佛道所領寺田開征稅賦,這,這不太合適吧,畢竟佛道所領免于賦稅是從南北朝傳下來的千年老規矩了,而且圣上有心收攏蒙古諸部,此時限制佛道,恐怕免不了被清虜利用。”
“朕聽人說,少林寺的和尚在外面揚言,說什么有嫂子就有田種、有好嫂子就有好田種,沒有嫂子就沒有田種,這是出家人說的話嗎?”鄭克臧語氣中透著殺機。“當然朕是不會學三武一宗來廢佛的。”鄭克臧原是不信神佛的,但他能降臨這一世,顯然冥冥之中是有大主宰的,因此他不得不去相信有神佛,饒是如此,他還是看不慣如今藏污納垢的寺社。“但朕也絕不會允許那些偽信之輩充斥廟宇,彌勒、白蓮、三陽、羅教等邪教橫行世上。”
顧同山悚然而驚,忙不迭的勸諫道:“圣上,臣知道國庫中匱,但此事還要慎重。”
鄭克臧冷冰冰的掃了顧同山一眼:“顧卿可是以為朕此舉是意在圖謀各處寺產?”
素來耿直的顧同山此刻也有些心驚,于是他急忙跪伏下來:“臣不敢揣測圣上心思,臣只是以為茲事牽涉整個天下及至外邦,需要慎重行事,如此才不至于為北虜所趁。”
“朕忘了,你是做過金蘭大都護的。”鄭克臧說了一句令人不明所以的話之后,轉而問道。“顧卿,朕有意讓安南、越南、真臘、暹羅四國彼此聯姻,卿以為如何?”
怎么就一下子離題萬里了?
有些糊涂的顧同山只好回應道:“圣上此舉高妙,彼等四國雖或信小乘或信大乘,但總是信奉釋門,若是能互相聯姻,倒是消弭兵火的好辦法。”
“這樣說,讓中南諸王以異國之王女為后還是可行的嘍?”
鄭克臧嘴角露出一絲捉摸不定的微笑,消弭兵火?才怪!越是親戚彼此之間越有可能互相爭奪。到時候,各國彼此介入對方的王位繼承,必然會鬧出來一系列的風波來。那時候,華夏就可以用宗主國的地位拉一派打一派,從而在把諸國玩弄鼓掌之間的同時確保華夏的利益不受挑戰,這次是鄭克臧費心搞出聯姻方案的根本目的。
“如果說,朕有意讓朝鮮、琉球甚至日本也加入這個互相聯姻的圈子,卿以為如何?”
“臣沒有到過朝鮮、琉球、日本三國,不敢妄言。而且臣不是總督大臣,不敢僭越。”
鄭克臧點點頭,揮手讓顧同山爬起來回話:“卿這么說也有些道理,不過朕只是想聽聽你個人的想法罷了,算不得什么越權行事。至于你沒到過三國,不知道當地輿情,姑且算是胡說八道吧,朕也只是聽過算過而已。”
鄭克臧一定要讓顧同山說,顧同山只好隨口一說:“臣以為日本、琉球、朝鮮三國不宜與中南四國聯姻。首先,三國位于北方,與中南四國氣候不一,各國王女未必能適應氣候。”
這話也是,聯姻是好事,可是因為水土不服而送命,卻是不美了。
“其次,臣以為朝鮮雖然算是本朝藩屬之一,但地位卻高于他國,與中南諸國聯姻怕是不妥,不如與我朝王公子弟聯姻為上。”
這話的潛臺詞顯然暗指朝鮮是華夏必須牢牢掌握的,讓第三方介入顯然是弊大于利的。
“再次,日本雖然戰敗稱臣,但其國主卻并非甘愿臣下,向是自蔚大國,若是安排其嫁女列國,這算是和親嗎?若迎娶異國王女,其國主能冊立王后嗎?”
鄭克臧擰起眉頭思索起來,這話也對。自己是想藉此破壞日本所謂萬世一系的傳承,但以日本特有的政治環境,即便異國王女能當上天皇皇后和中宮,其子未必能成為嗣任天皇了,那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有道理,卿且繼續說下去。”
“琉球小國,即便嫁入他國,未必受到重視。”顧同山說到這戛然而止了。“以上是臣的一點淺見,還請圣上恕臣妄言之罪。”
“卿之才,足可以當總督大臣,”鄭克臧即是寬贊又是安撫。“且在中州再干兩年,等幾位老大人致仕了,朕一定調你回朝。”
顧同山一陣苦笑,他已經六十多了,再等兩年還怎么回朝,鄭克臧這話安撫的成分居多,可以就過就算了,不過當著鄭克臧的面,他還是要表態的:“臣叩謝圣上錯愛,臣一定在中州好好經營,將中州重新化為樂土。”
“如此甚好。”鄭克臧貌似開懷的笑了起來,笑罷,鄭克臧命令內侍道。“著內廷撥內帑五萬貫修繕嵩陽書院,至于書院所教授的洛學嘛,就不要改動了,算是蒙學、私學好了。”
顧同山心頭一凜,看起來鄭克臧又是注資修繕學院建筑又保留學院傳統,但將其貶為蒙學列為私學,分明是對理學一脈的打壓,一旦理學失去法定的地位,那么消亡也就在指日間了。由此可見,鄭克臧的用心是那么的不善。
然而既然明白鄭克臧的心思,顧同山也不敢跟鄭克臧爭什么,只好笑呵呵的恭維道:“圣上重教化,乃不世之圣德之主,臣見嵩陽書院甘沐天恩,身感同受”
“這些酸話不要說了。”鄭克臧擺擺手。“卿且去安排明日少林寺的行程吧”
武成九年十一月十七日,鄭克臧回到武昌,旋即發布圣諭,以當今寺觀驕奢淫逸遠離修道宗旨為由,宣布沒收天下寺觀田土,由禮部重新厘定寺觀等級、大小、持道碟的僧眾數目之后,發還不超過五百畝的糧菜田,并進一步規定寺觀收取香油錢的標準,且要求各級地方持續打擊地下道門和白蓮、彌勒等邪教,至于抄沒的田土一律由原耕作的佃戶低價贖買。
詔書一出,各地寺觀哀鴻遍野,史稱“武成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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