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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允祹的使節返回奉天,一個驚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十四阿哥禵從關內逃回來了——頓時知情的人開始驚恐起來。須知道,康熙當初是有遺詔的,只要太子禔、誠郡王祉、雍郡王禛、廉郡王禩、貝勒祥、貝子禵中有任何一人從關內返回,皇帝的位子就要交給他。只是遺詔尚在,原本的監國阿哥祺卻已經在諸王的擁戴下坐上龍椅,成了同治皇帝——難不成才登基不到兩個月的同治帝要再遜位給禵嗎?
奉天皇宮大政殿內,尚未坐穩龍椅的同治帝憂心忡忡的向愉親王允禑和覺羅蘇努抱怨道:“朕就說等等吧,可是你們硬要把朕推上這個位置,如今好了,老十四活著回來了,你們倒是說說,這事該怎么辦吧?”
當初推祺是為了團結可能分化的滿人群體,但是如今禵的返回讓這種努力化為了泡影,為此愉親王允禑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只是事情已經生了,再懊悔也沒有用了,還不如好好想想應對的法子,不讓局面失控。
“皇上,十四哥應該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咱們坦誠相見,大清到現在折騰不起了,想來他應該會放棄非分之想的。”話雖如此,但允禑并不知道允祹跟禵談了什么,允佑聞訊后從齊齊哈爾趕去伯都訥勸說禵的結果又是什么,只好試圖安撫看起來不想退位的同治帝道。“或者皇上干脆封十四哥為皇太弟。”
“不行。”同治帝還沒有開口,覺羅蘇努便否定道。“封十四爺為皇太弟,那大阿哥怎么辦?再說了,今后是皇太弟執政還是皇上親政呢?”
蘇努當然知道從法理上來說,禵要比禩更合適做大清朝的皇帝,但問題是他已經以擁立之功敘了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在外人眼里已經鐵板釘釘的祺嫡系,萬一禵執政后覺得平白無故晚幾十年當皇帝很是不爽,決定清算保皇派的話,那自己可就當其沖了。因此不敢冒這個險的蘇努,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考慮,也必須阻止禵走到前臺的任何可能。
“再有,萬一莊王爺、顯王爺一定要輔佐十四爺登基,皇上是讓還是不讓。”
提到莊親王博果鐸和顯親王衍潢,同治帝和愉親王允禑同時露出了牙酸的表情。蘇努說的沒錯,這兩位鐵帽子王對同治帝是一百二十個看不上,又對丟了大清花花江山的康熙一脈抱有極深的敵意,完全有可能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
看到同治帝和愉親王允禑臉上露出焦慮的表情,蘇努知道自己說到點子上了,于是問道:“皇上,不知道聽說十四爺回來,其他幾位王爺有什么反應?”
這話與其是問同治帝的,不如是問愉親王允禑的,對此允禑搖了搖頭:“自是歡喜的多。”
一句話說得祺臉色慘白,是的,他的幾位弟弟都可以用事急用權為由為自己開脫,但這么一來自己就成了篡奪皇位的野心家了,那等待自己的命運可想而知。
臉部表情略顯得有些猙獰的同治帝咬牙切齒的說道:“也罷,等老十四到奉天了,朕,朕就把這個位置讓給他,望他能帶著滿人走出困境,朕也好向先皇在天之靈交代了。”
“皇上萬萬不可。”蘇努當下跪倒在地。“恕奴才大膽直言,皇上在位,大清尚有希望,若皇上去位,只怕大清頃刻間便有亡覆的危險。”
允禑挑了挑眉頭,狐疑的問道:“蘇閣老,你這話什么意思?”
“恕奴才直言,皇上為人寬厚,即便不敬如莊王、顯王,皇上依舊寬宏對待,給予管部王大臣的身份,但十四爺是何等心性,朝廷內外知之甚少,皇上一旦遜位,人心未免惶惶,再加上如今華夏一方又在大力散布滿蒙不是一體、新滿洲不是滿洲的言論,這時候要是人心散了,朝廷可就真的完了。”蘇努說到這頓了頓。“奴才還聽說,八爺本來也一并逃出來了,可是在過草原的時候,是十四爺親自下手”
“蘇閣老!”允禑斷喝一聲。“夠了,沒影的事,你在皇上面前胡說什么。”
“是,奴才是在胡說。”蘇努毫不客氣的與允禑對視著。“但有些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十四爺是這等心性的話,大清又如何能交代在他的手中。”
“什么一萬、萬一,都是外面在胡說八道。”允禑沖著同治帝說道。“皇上,先皇遺詔的內容老十四他根本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在半道上對八哥下手呢?這明明就是意外,薩林不也沒有逃出來嘛,何必把臟水潑到十四哥頭上。”
同治帝還沒有聽出允禑這話是在指控自己安排人放出對禵不利的謠言,因此他只是不耐煩的沖著蘇努喝道:“蘇閣老,愉親王說的對,以后沒影的事不要亂說亂傳。”
蘇努告罪一聲,不以為意的站到一旁,看到這一幕,允禑當然以為兩君臣在一唱一和,當時便覺得渾身冷,不得已他強忍著不適問道:“皇上,是不是繼續執行先皇的遺詔,或許還要聽聽諸王的意思,但十四哥既然回來了,總不見得沒個身份,而且十四哥是咱們當中唯一跟夏軍交過手的,這軍務上事,也得聽聽他的意見。”
同治帝只求保住自己的皇位,至于其他的什么都能答應,所以當下便開口道:“就封老十四為大將軍王,督管兵部,總攬與海逆之間的戰事。”
祺正說得起勁,忽然看到蘇努一個勁的給自己使眼色,于是他便對允禑說道:“愉親王,要不你帶著冊封的詔書去迎一迎老十四,順便勸勸他以大局為重,朕要是真挑不起這副擔子,少不得還要他來幫襯的。”
允禑覺得同治帝能退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雖然沒有明確皇太弟的身份,但大將軍王的權責聽起來跟皇太弟其實差不了多少,因此倒是高興的應道:“是,臣弟這就去辦。”
允禑退了下去,同治帝這才問蘇努:“蘇閣老,你剛才這是?”
“皇上,這兵權千萬不能交給十四爺呀。”看著有些懵懂的同治帝,蘇努不得不解釋道。“姑且不說十四爺是敗軍之將,能不能指揮關外八旗打贏兵力上有優勢的夏軍還兩說,就是十四爺能打退了夏軍,可贏的越多,皇上您就越危險呢。”
蘇努這么一提點,同治帝頓時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了,的確,中國歷史上關于功高蓋主的故事時有記載,最終不是皇帝動手清除了尾大不掉的功臣,就是功臣演變成凌駕皇家之上的權臣甚至就此篡奪了帝位,因而蘇努的擔心并非是杞人憂天。
祺跌足道:“糟糕,朕已經讓愉親王去傳旨了,這,這還能挽回嗎?”
挽回?是不封禵大將軍王還是不讓他帶兵?顯然這兩種選擇都不妥當,一來會讓朝野上下覺得同治帝對自家兄弟過于提防,使得所謂得位不正的謠言更有市場;二來也會讓允佑、允祹、允禑等諸王覺得祺反復無常,產生所托非人的想法,甚至因此一屁股做到禵的陣營里去,因此蘇努并不建議同治帝朝令夕改。
“奴才以為,既然皇上已經讓愉親王去傳旨了,詔書的內容還是不必改了。”蘇努如是說道。“大將軍王還是大將軍王,管部王大臣也是管部王大臣,甚至遼東的兵權都可以給十四爺,但是御前侍衛和扈從的神機營、健銳營、火器營要盡快從現有兵馬中抽調重建,這些皇上的親軍自然不用交給十四爺統帶,如此便能對十四爺有所制衡。”
祺連連點頭:“對,對極了,多虧蘇閣老在,否則朕有何人可以依靠。”
蘇努跪謝了同治帝的夸贊,然后繼續建議道:“奴才以為,除了重建親軍以外,皇上還要及早遷都。奴才以為開春之后,夏軍必然要北上,奉天等地便是前線,皇上自然是不能留在如此險地的,就讓大將軍王留守盛京好了。”
同治帝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微笑來:“不錯,打贏了是他大將軍王的功勞,更是朕用對了人,若是打輸了,他就沒有臉再提先皇遺詔了,朕這邊卻還可以利用關東廣闊的地形拖死夏軍,不錯,真是個好主意啊,就這么辦了。”
祺因此問道:“不過真要遷都的話,蘇閣老以為遷到哪比較妥當呢?”
“奴才以為上選是黑龍江城,其次是墨爾根(嫩江縣),最后是齊齊哈爾。”蘇努對此早就有過研究,因此張口就來。“吉林烏拉和阿勒楚喀則相對太近了,至于寧古塔(寧遠縣)、三姓(依蘭縣)、伯力(哈巴羅夫斯克)屯、尼滿則又相對太偏了。”蘇努顯然隱瞞了一些東西,那就是吉林將軍覺羅楊福始終沒有肅清夏軍在東部沿海地區的滲透據點,因此靠近海的地方并不合適清廷建都。“不過遷都是件大事,皇上還要跟幾位王爺商議清楚了才會。”
同治帝笑道:“朕明白,朕明白,現在還要同舟共濟,少不得要諸王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