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鄭之我是鄭克臧

607.鄭安溏的旅朝日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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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十五年二月丙辰

是日,小雨微風。

寧波府十七號商船抵達了濟縣,這是一個方圓七、八十(夏)里的大島,南北各有一處港口,南面的西歸浦港是西歸浦鎮守府管轄的軍港,民船不得入內,因此我們只能駛入北部的濟縣港,如此一來,等于多繞了島子半圈。

濟縣據說原來是獨立的小國,后來為朝鮮兼并,再后來就租賃給了當時的東寧,最終徹底出售給了父皇——據隨行的總督衙門的陶主事說,朝鮮當初之所以用較低的價格就出售了此島,大約有兩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因為朝鮮方面對制海權的漠視;其二則是因為這個島上的土壤有問題土地存不住水,不能種植朝鮮人的主食稻米。

所以我明白了:或許在朝鮮人眼里,沒有足夠的糧食產出就不能牧養百姓;不能養人,其地就無甚價值;因此,拿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島來討好東寧和我鄭氏,順帶還能獲得一筆不小的收入,朝鮮人還認為自己占了便宜呢。

不過朝鮮顯然低估了這個主要充作流放地的小島的價值,以至于如今其已經成為華夏鎮北水師的主要入泊港之一和曾經最大的馬場——說到這,要補充一句,據說,今后這個島上只會養殖純血的泰西大馬,至于原本養殖的蒙古馬和混血馬已經開始向兵部馬政司在朔方的新馬場轉移了,至于本地特產的矮種小馬則會運到金蘭和勃泥去養殖。

此外,島上的朝鮮百姓也已經全部被遷到云貴、廣南、北寮、金蘭等地了。如今留在島上的大多是后來牽來的華夏百姓,他們主要從事放牧及為駐軍服務,以換取從暹羅、越南運來的稻米以及西歸浦鎮守府的拖網漁船打撈上來的大量漁獲。其中精明的還采買每日多余的漁獲加工成咸魚對外發售,許多停泊濟縣港的商人都會購買一些,運到朝鮮和日本都是一筆不大不小的收入,我由于要扮演華夏行商,所以在陶主事的建議下也買了一些

武成十五年二月戊午

是日,天晴無雨。

我終于踏上了朝鮮的土地,一個名叫鎮海的港口。

然而對于這個未來屬于我的國度,我的第一感覺卻是非常的不好。

因為碼頭上到處是衣衫襤褸的朝鮮苦力,這些人低聲下氣的幫人提東西、背行李,卻經常因為某種原因遭到船家或者任意什么人的喝罵——這是在華夏看不到的,華夏雖然也有賣苦力的貧苦百姓,但這些人在做工時,別人不會也不敢輕易侮辱他,否則其所在的碼頭西家行會為聯合起來為其討公道的,顯然朝鮮并沒有西家行這樣的組織。

下船離開碼頭后,我和陶主事幾個隨著人流來到朝鮮的海關。海關辦事速度極慢,常常有持著達官貴人名札的插隊先行了,如果能報出在本地經營的華夏大商號名字,同樣可以享受相同的待遇。而且這些大人物還享受免檢的待遇,那些沒有后臺的小商人卻經常會被海關方面刁難,除非你私下里塞一些好處過去。當然,對于華夏商人,朝鮮海關還不敢公開索賄,以免事后被華夏駐泊鴻臚使捅到上官處不好交代,但速度慢是必然的。

由于我也帶了一些咸魚,所以在納稅的時候,陶主事也塞了幾枚半貫銀幣過去,結果朝鮮稅吏草草看了一眼后就報了十一貫五百文的超低貨值,遠比最初時四百貫的估價低了幾十倍,理所當然的稅款也少付了上百倍。

可是這并不讓我開心,若是朝鮮到處都是如此的話,中央的財政如何支應?

為此我特意向陶主事詢問了一番。

陶主事告訴我,目前朝鮮官府歲入中排第一位的是華夏商人開礦時支付的年包銀,據說光一個茂山鐵礦的年包銀就高達十五萬貫;排第二位的是山林砍伐權的許可收入;排第三位的是田賦;至于海關稅和商稅嘛,朝鮮以儒家圣訓為治國經典,一切仿效前明,以上兩稅抽取的比例很低,屬于可有可無的進項,因此胥吏才能從中搗鬼,收取不當的利益。

當然,這對華夏的商賈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他們只需要在國內價格上加有限運費和一點點的關稅就可以在朝鮮肆意傾銷了,以至于目前朝鮮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貨物都來自華夏,只有不足一成才是本地自產的。因此也可以這么說,華夏商人支付給朝鮮官府的銀子,朝鮮方面還沒有捂熱,就直接交還給了另一批華夏商人。

我問陶主事,華夏把朝鮮的礦產、林木都拿走了,朝鮮人會不會有怨言?

陶主事笑著告訴我,朝鮮高層對山里的大木、礦產能換回大把的銀錢是樂見其成的;至于下層百姓,土里刨食的收益還不足以吃飽穿暖,到華夏商人開設的商號、礦山里做工,多少能獲得一些額外的進項。

聽到種田人自己吃不飽穿不暖,我突然有了一個不安的念頭,于是便問陶主事,朝鮮的田賦幾何?

陶主事告訴我,朝鮮的田賦其實和華夏差不多,但問題的關鍵是朝鮮還有丁稅和差役,這兩項加起來比正常的田賦還要搞,而且兩班都是不納稅不服差的,他們所免去的部分都分攤在了中人和下民的頭上,這就讓朝鮮百姓的日子頗為艱難。自耕農是如此,佃戶更加不堪,只不過以前沒有第二條出路,所以才只能半死不活的過著,現在有機會替我華夏商號做工,卻是大部分人都愿意的。

我又問道,碼頭上的下民為什么不去礦山或華夏商賈的商號里做事?

陶主事給了我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原來那些碼頭苦力都是所謂的下民,一種奴婢,是賤民,沒有人敢雇傭他們。之所以在碼頭上出現,是朝鮮官府無償征召的勞役,收入都被官府拿走了,每日只用一些糠麩什么打發他們,還說這是所謂的救濟。

賤民!朝鮮還有賤民,這是我沒有想到的,畢竟父皇一早就取消了賤民制度

武成十五年二月壬申

是日,天陰無雨。

在將手中的咸魚賣給了有銷售渠道的華夏大商號后,我和陶主事離開了鎮海,向朝鮮內陸行去。朝鮮原來有所謂八道,相當于華夏八個省,不過南北朝鮮重新統一后,根據華夏的建議,朝鮮的行政區改為二十二個府,分別是原隸屬京畿道的漢城府、仁川府和開城府;原隸屬咸鏡道的咸興府、鏡城府和甲山府;原隸屬平安道的平壤府、義州府和江界府;原隸屬黃海道的海州府;原隸屬江原道的春川府和江陵府;原隸屬忠清道的公州府、忠州府和洪州府;原隸屬尚慶道的大邱府、安東府、晉州府和東萊府;原隸屬全羅道的全州府、羅州府和南原府。其中鎮海所在的是晉州府,該府首治晉州城在南江邊,并不順路,所以我接下來會沿洛東江前往大邱府的金泉郡,然后再從金泉郡翻越小白山脈前往公州府的清州郡,最后沿著成歡道前往朝鮮京城漢城府。

由于道路漫長,所以我用販賣咸魚的收益購買了一頭健驢馱運自己和陶主事不多的行禮。只是沒有想到,離開鎮海的時候,還因此被巡捕——這是朝鮮仿效華夏警察制度設立的新式捕快——收了一百文的驢稅,說是驢糞蛋會污染街道,天知道,我可是特意給驢裝了糞斗的,巡捕此舉無非是為了收取好處。但陶主事說了,這個價錢估計還是看在我們是華夏商人的份上特意少收了,若是普通的朝鮮百姓,估計沒有三、五百文是不可能放過的。

就算三百文吧,按照我現在已經知道的朝鮮百姓的正常收入來看,這已經是一個酒肆伙計一個月的收入,而普通農夫一年的凈收入有一貫已經是多的了,可想而知,盤剝的厲害。

但我不是來找朝鮮人吵架的,所以最終還是給了錢,但遠本就不佳的心情越發沉重了。

好在,沿途的景色讓人心曠神怡——由于朝鮮三面環海,所以氣候跟華夏江南差不多,此時正值春耕之際,到處看得到農忙的百姓,只是耕牛的數量似乎有限,只有家境極好的百姓或是為兩班耕作的才有畜力可用,否則都得老老實實的彎腰勞作。

我問了陶主事,朝鮮的田土分配情況。陶主事告訴我,和華夏大田主及自耕農各占一半的情況不同,朝鮮絕大多數的田土都在兩班和大戶手中。然而與華夏自營性的超大田莊不同,這些兩班和大戶還是寄食性的將田土分割出租給中人和下民耕作,生產效率大大不如華夏的集約勞動。更為重要的是,為了自家奢華的生活,田主們收取高額的田賦,壓迫朝鮮普通百姓的日子非常艱難,一有災荒或疾病,就得賣兒賣女,甚至出賣妻子和自身。

而且朝鮮合適耕作的田土非常有限,南方稍多一些,但北方卻被連綿的群山分割,支離破碎不說,而且還數量較少,難怪以前時常聽說朝鮮百姓有越過鴨綠江、圖們江進入東北墾荒的事,朝鮮跟清廷翻臉也是基于百姓越境引起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