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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回來就好,”看著面前黑瘦了一圈的鄭安溏,鄭克臧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且說說吧,這一路行來,對朝鮮上下有何觀感?”
鄭安溏頗有些感慨的回答道:“阿爹,怎么說呢?只能用感慨萬千來形容。”
鄭克臧靜靜的聽著,就聽鄭安溏仔細的將自己一路上走過哪里,接觸過哪些人都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朝鮮民間疾苦,貧者求一飽而不得,鄉班也同樣困苦,只有高門顯貴和豪商才日夜笙歌、荒淫無度。”
鄭克臧對此不作任何評價,只是問道:“可曾考慮過癥結所在?”
鄭安溏一針見血的說道:“是土地制度和賦稅制度出了大問題,高門顯貴動輒擁有萬頃良田卻不繳納國稅,自耕農僅有幾分田土卻要承擔整個國家的稅收,因此卻不斷破產,淪為兩班佃戶,反過來這又加深了朝鮮的財政危機,若不是本朝在朝鮮花錢開礦,給朝鮮填補了虧空,否則(朝鮮)動蕩是遲早的事情異術全才。”
鄭克臧搖了搖頭:“舜官,朕以外你只怕領會錯了。”
看到鄭安溏一副不解的樣子,鄭克臧走到書房中掛著的《寰宇列國圖》前,指點道:“朝鮮的情況其實與華夏相同,甚至與天下列國相同,無非是土地兼并厲害,貧者無立錐之地,然而你想過沒有,如果有無限的邊疆可以給這些貧民安生樂業,那么還會有你所言的動蕩嗎?這就是泰西諸國為什么要向新大陸移民,這也就是本朝為什么要海陸并進,向歷朝歷代以為蠻荒之地拓張。再回顧歷史,若不是一次一次的向外拓張,我等祖宗還在黃河兩岸生息,或許也已經被異族兼并,乃還有這中央之國。”
鄭安溏表情豁然開朗,但緊跟著有頹唐下來:“阿爹說得沒錯,朝鮮百姓為什么經常越界開墾,原因也是為了求活,只是,朝鮮三面臨海,一面與本朝接壤,再無擴張之處,又如何能有無限的邊疆安置庶民。”
鄭克臧笑了笑:“我兒不是在途中看到有自賣為奴的嗎?不錯,朝鮮乃殷商萁子后裔,也我中華百族苗裔,雖今日獨為獨為一國無法與華夏聯為一體,但其民卻更容易歸化,所以朝廷待其自贖后,置于邊地,一兩代后,便就是漢人了。于朝鮮而言,減輕了內患,于朝廷而言鞏固了邊疆,此乃雙贏之策。”
鄭安溏疑惑起來,他總覺得鄭克臧的解釋有些問題,但由于閱歷的關系,他不知道問題的所在,只好挑一個他覺得可能不對的地方問道:“阿爹,國中新近一統,各地百廢待興,的確缺少人丁,但若三五十年后,人口滋生,還需要歸化朝鮮移民嗎?”
“這是個天命擴張的年代。”鄭克臧嚴肅的回答道。“強者可能變弱,弱者可能變強,若不想錯失機會,本朝在未來三百年內必須不斷擴張,以滿足子孫萬代的需要。”
這種圖讖似的預言讓鄭安溏有些毛骨悚然,而鄭克臧本人似乎也不喜歡這樣的用詞,因此他很快換了個話題:“舜官,你說見過了朝鮮的官軍,覺得與本朝相比如何?”
“朝鮮軍以營、軍、隊、棚、伍為建制,五人一伍、五伍為棚、四棚為隊、五隊為軍、十軍為營,與我朝現行師、旅、團、哨、隊、班的體制相比,較少層次,而且朝鮮對兵權看顧甚緊,所以其營與我朝所設諸軍相同,營都指揮與我朝軍都統制一般,具是加銜,作戰以五百人之軍為主,若一軍不能敵之,則數軍乃至數十軍編為一大營出戰,戰罷大營即廢。”
鄭安溏用武備大學堂肄業生的專業介紹道:“這種體制的優劣,兒臣只是走馬觀花,所以不敢妄加評論,但既然朝鮮用之,怕是符合朝鮮地域狹窄,大軍不宜展開的國情的。至于其所裝備的軍械,從刀槍到銃炮都是從國內輸入的,想來一樣精良。而其軍中又多本朝派遣的訓練官,想來,戰力也是能得到保障的。”
“不過是表面光鮮而已。”鄭克臧卻不看好朝鮮軍的力量。“如果朝鮮還用兩班高門為軍為將,鮮軍遲早是要垮掉的。至于眼下的朝鮮新政也是一樣,表面上抄襲我朝制度,可是有才能的伎官得不到提升,單憑那些儒生,能治理好國家?東施效顰罷了!”說到這,鄭克臧看似隨意的問道。“若是舜官你治國,你會怎么辦?”
“兒臣以為第一,要開學校。”鄭安溏一路上考慮了許久,聽到鄭克臧問起便和盤托出。“所謂新政還要新人來施展,因此必須要有足夠的人才。第二,要解放公私奴婢、廢止賤民制度,以緩和上下矛盾。第三,要修建道路以便利于通商。第四,要調整稅率”
鄭克臧不動聲色的聽著,等到鄭安溏說完了,這才劈頭蓋臉的澆了一盆冷水:“胡鬧!”
自己煞費苦心琢磨出來的東西卻被父親說成一文不值,鄭安溏頓時有些急了,此時就聽鄭克臧說道:“我兒,阿爹告訴你,別看你是華夏皇子,可若是你真要在朝鮮如此做了,只怕阿爹和你阿母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重生農家小媳婦。”
鄭安溏一愣,隨即恍然道:“阿爹,你是說朝鮮人會,會弒君不成?”
“你代表華夏威嚴,所以這些兩班貴族是不敢明著胡來的,但是很難說不敢來個暴斃。”鄭克臧拍了拍鄭安溏的肩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是朕在你這個位置上,第一個要做的是仿效華夏體制更定朝鮮爵位。”
朝鮮目前只有一級爵位,就是“君”,一般而言,“君”是給宗室子弟的,但文武功臣也能封“君”,可以說既簡單又混亂,符合儒家微言大義的外在特征。
“更定朝鮮爵位?”鄭安溏琢磨道。“阿爹的意思是?”
“更定朝鮮爵位自然能施恩于眾,便于你在朝鮮立穩腳跟,”鄭克臧解釋道。“而且給誰什么爵位都是你說了算,那么就可以跟臣子們做交易,讓他們支持你提出的政策。”
鄭安溏迷惑道:“跟臣子們做交易?這,這是不是有些荒唐了。”
鄭克臧冷笑道:“朕倒覺得一點也不荒唐,畢竟朝鮮不比被虜化多年的華夏,你也不如朕可以一言九鼎,當臣下們的權力和影響力超過主君的時候,你必須先放軟了身段,迎合他們、分化他們、最后才能統治他們。”
鄭安溏小聲的抱怨道:“早知道朝鮮君權不振,兒子何必繼承朝鮮王位,還不如在軍中發展,就算不憑皇子的身份,兒臣也至少能做個都尉。”
鄭克臧瞇起眼睛想了想:“你繼承朝鮮王位,是你阿母的念想,不可讓她失望。不過既然你覺得勾心斗角不合脾性,也罷,朕就不讓你的子孫受這個罪了,屆時可安排他們回華夏當一名宗室,不知你意下如何?”
鄭安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鄭克臧,他不知道鄭克臧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此時就聽鄭克臧繼續說道:“朕會安排下去,讓你幾個舅父及其他朝鮮宗室把女兒們嫁給長沙郡公、瀏國公及你其他幾個兄弟,今后無論是誰繼承華夏帝位,其與朝鮮宗室女子所生之子就將繼承朝鮮王位,代代如斯,只有某代華夏皇帝與朝鮮宗女無嗣或此子必須繼承華夏帝位,才由你的子孫替為一代朝鮮王。”
鄭安溏瞠目結舌的看著鄭克臧,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看到兒子發傻的樣子,鄭克臧大笑道:“怎么不愿意了?也罷,我知道你心思很亂,且回去好好想一想,朕等你答案,不過,一不要告訴你阿母和其他任何人,自己思量;二嘛,明年朕會召見你外祖父商討其退位一事,在這之前,你須得告訴朕,你的決定。”
說完這些,鄭克臧擺了擺手:“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后,還是寧當大國宗室不為小國之君,其好生思量吧。你阿母這大半年來,替你擔心焦慮,且去看過了,好讓她安心。”
鄭安溏于是順從的退了下去,看著兒子的背影,鄭克臧淡淡一笑,繼承朝鮮王位并沒有什么不好,但不繼承的話,鄭克臧也會安排他取另一處新天地自立基業的。
“圣上。”鄭克臧還在想著鄭氏宗國遍布寰宇的場景,內侍首領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他的面前。“監察院鄧大人在宮外遞牌求見。”
所謂監察院鄧大人自然是監察院正卿鄧麟彩,可是有什么大案子需要這位與總理大臣平級的監察系統第一人出馬呢?鄭克臧眉頭不由自主的擰了起來。
“這個黑臉包公一來,天下就不得太平了。”話雖如此,鄭克臧還是命令道。“宣!”
“臣,參見圣上。”鄭克臧賜座之后,鄧麟彩從衣袖中掏出一份彈章來遞了過去。“監察院彈劾兵部尚書林珩、總督衙門會辦大臣徐青、西洋水師提督鞏天、凌牙門都護府都護李學、天竺鎮守府鎮守使牛明理以下一百二十八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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