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趙霓他們剛離開皇陵不久,鋪天蓋地的大雨從天空中襲來。
馬車車廂縱然有遮蔽,卻還是難以抵擋,索性只好來到路邊的茶攤避雨。
攤主是個心善的人,不管做不做生意都不重要,這樣的天氣能幫一個是一個。
“多謝這位掌柜,我家夫人想買些茶水,分送給路人。”辛夷道。
攤主連連擺手,婉拒道:“不用破費,我做生意還算是能賺到些銀子。能有安穩日子,全是因為皇上庇護。如今遇到旁人不方便的時候,總要順手幫一把。今日的茶水,我不收銀子。”
突然下雨,溫度寒涼,雨水打到身上,冰冷徹骨。
這種時候能夠喝上一杯熱茶,那是再好不過。
“掌柜心善,生意定能越做越紅火。”辛夷不打算跟攤主推脫,左右他們如今需要的也只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
至于感謝攤主的善舉,他定會在離開后派人過來,為攤主搭幾間更好的棚子。不僅能夠方便攤主做生意,還能為更多的人遮風避雨。
當然了,他如今定然不會說出來,日后也不會讓攤主知道是何人來搭的棚子。
趙霓捧著茶水,坐在棚子下面的桌子旁,看著外面的大雨急箭般的落下。
“我服侍的那位主子,先前投繯雖然被救下,可整個人也已經瘋了。現如今身上哪哪都是毛病,已經臥床多日不起,恐怕已經命不久矣了。”
聽到鄰桌的小聲議論,趙霓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唉,他不是皇家的人嗎,怎么會落得如此下場。都沒有大夫前去診治嗎?”
“再怎么厲害的大夫,遇到那種已經瘋掉的病人也無可奈何。他連飯都不肯吃下,更不要說是吃藥了。”
“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那人搖頭,壓低聲音,“大夫也沒查清楚,身上問題似乎不大,應該是心病。據說他每日都吵吵著鬧鬼,整日整夜的睡不好覺。恐怕是虧心事做得太多,被鬼神給盯上了吧。”
趙霓聽了這么多,直覺告訴她,這些人議論的就是寧逸。
她竟然不知道,寧逸竟然已經臥床多日,命不久矣了?
如若真的是這樣,那她還真的是為寧兒開心。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沒過多久,雨便停了下來。
在茶攤避雨的行人都紛紛離去,有不少人臨去之前為攤主留下銀子的,攤主說什么都不肯收。
推脫來去,只好作罷。
但也有那種不吭一聲直接將銀子放到桌子上就走的,攤主倒是毫無辦法,只能收下。
這種情況下,那種趁機來白吃白喝的人倒是沒有。
趙霓等人坐上回府的馬車,泥濘的道路不怎么好走,馬車搖搖晃晃,行進速度極慢。
趙霓便隨口問起,“辛侍衛,你可知寧逸那邊如何了?”
“娘娘是聽到方才那些人所說的話了吧?”辛夷道,“卑職已經確認過了,當中說話的一個人,的確是在皇陵那邊服侍的。五王爺臥病在床的事情,確實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真的如他們所說,寧逸命不久矣了嗎?”
辛夷沉默一瞬,才道:“這件事皇上早就已經得知,也念在往日的情分派了太醫前去診治,可也已經于事無補。據說太上皇早就派太醫去過,也沒什么用處。”
趙霓暗想,總算是上天有眼,沒有讓寧逸痛快的死去,而是一點一點jing神的折磨與摧殘。
寧兒,你看到了嗎?
這場大雨雖然已經停了,可因為道路不好走,還是有不少馬車擁堵到城門口。
大多數都是趁著天氣好出城散心的人,都沒料到會突然大雨傾盆。
馬車緩緩向前挪動,倒是又不少好事的人站在路旁開始議論。
正所謂不知者無畏,他們議論的話題很快就從為什么會突然下這么大的雨而變成了皇上為何還不封后。
趙霓等人在馬車上,倒是將路旁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的馬車過于簡單,恐怕不會有人相信,他們所議論的人就坐在面前的馬車上。
“難道今日下了這么大的雨,就是因為一直沒有皇后?”
老者捋著發白的胡子,故作深沉道:“可不是嗎,這雨過天晴,就是昭示著咱們這位新君是個好皇帝。可又突降大雨,就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后宮中沒個皇后。”
“先前太上皇身邊不也是沒有皇后嗎,也沒見著這樣啊?”年輕人不解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太上皇那是早年間立過皇后,只可惜皇后病逝,才使得后為空置。皇后雖然不在,可后宮中還有許多嬪妃,以及不少皇子。如今皇上后宮中只有一位娘娘,連個皇子都沒有,卻遲遲沒有封后或者廣納后宮的打算,老天爺都憂愁啊。”
辛夷眸色深深,握了握手中的佩劍,“娘娘,卑職下去讓他們閉嘴。”
“不必,”趙霓擺手,不怎么上心的樣子,“隨他們去吧。”
路上所議論的話,倒是讓趙霓陷入沉思。
她只考慮到自己不愿意當皇后,卻沒想過百姓會這么沒有安全感。
她已經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皇上被百姓連連夸贊,她卻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身為最普通的百姓,最怕安穩的生活被打破。
而后宮中的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相比較起來這些平頭百姓,她所遇到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的仇人得到了懲罰,寧逸、屈世棠都已經是命不久矣,她還有什么好糾結的。
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陪著寧陟,那何不同意封后,萬世江山,與君同行。
想通了之后,趙霓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回宮后,她就將想明白的這件事,告訴寧陟。
春惜覺得好奇,“娘娘為何聽旁人議論,會覺得心情如此之好?”
這幾日她已經感覺到了,趙霓的心情一直處在一種很低落的情況下。
沒想到今日聽人這么議論,反倒是好了不少。
好生奇怪。
趙霓道:“沒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