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娘別傳

第一百四十章 钑花鈿窠(一)

魏子青匆匆趕回家時,席荊華正苦著臉坐在客廳。

“怎么啦?”剛剛碰見徐昱林的好心情還沒有退去。魏子青愉快地湊上前問席荊華,“是不是今天沒睡夠才不開心的?”

“不是,是子青...你的電腦...”

“嗯?”魏子青不理解地慢慢走到臥室,發現電腦是開著的,估計是席荊華用它來辦公了吧。

“是不是電腦太卡,給你整煩了?”魏子青笑著提高聲音問。

席荊華猶猶豫豫地走到電腦桌前,說道:“昨天晚上你給那小丫頭過生日去了,有一個人給你發了消息,好像是說之前就在你這里下單過了,下個星期就要收了,結果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所以來問一問。”

魏子青靜靜地聽。

席荊華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也不敢亂回復。就準備給你打個電話,結果你手機又是正在通話。我想著你肯定在忙,就耽誤了一下,結果...”

魏子青猜測地問:“結果那人是不是說得不好聽了?”

席荊華委屈地點了點頭:“從昨天半夜開始消息就沒斷過,一直在罵,雖然是我沒有回復在先,可是他的話也有點太難聽了...哎子青你別笑話我,說實話我從沒碰上這種事,有點被嚇著了。”

魏子青一邊安慰著席荊華,一邊打開了與買家的聊天。

確實,從一開始措辭不大友善地詢問東西做好了沒,到后來發出的一句一句聊天全是指責和追問,還夾雜著不便提起的謾罵,這樣一直罵到半夜以后,席荊華被嚇到也是意料之中。

“怎么辦?子青,還給他做嗎?他都這樣罵了你?”席荊華小聲問,她怕魏子青生氣。

可魏子青只是笑一笑,從旁邊的手工桌下翻騰了一會兒,捧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后,她從里面取出七朵用銅絲固定好的小花架子。盒子底部嘩嘩直響,似乎還有不少東西。

席荊華湊上去,輕輕撫摸著細銅絲撐起的小花架子,問道:“這是要用來做什么的模型嗎?”

“可以這么說,不過我已經做好了。不如說這個小架子是要在最后收尾的時候把花放上去,用來幫助編好成品的工具。”

“啊,這個不會就是那個罵人的買家要的東西吧?”席荊華一臉無法言喻的表情。

“對。”

魏子青邊說邊邊走回電腦邊,開始和那位買家說起了道歉的話,并承諾一定會準時送到。

“有些買家可能脾氣急了點,或者是真的有急用,所以有的時候會多說兩句,畢竟是我沒有回復在先嘛,”魏子青不知是在安慰席荊華還是在安慰自己,“但罵得也確實太難聽了,之后他的訂單我不會再接。”

席荊華抿著嘴,半天才說:“我一直覺得你這份簪娘的工作是讓人覺得‘呀,歲月靜好’這種,結果真的...挺出乎意料的吧。”

魏子青“哈哈”笑了半天,說:“如果純粹是自己做自己欣賞自己保存,那自然可以感慨一聲‘呀,歲月靜好’,可我的簪子頭飾都是放在平臺上出售的,我自己是個要和買家溝通協調的賣家,煙火氣很足,和‘歲月靜好’還是有點距離的。”

席荊華點頭,又忍不住抱怨一句:“可他罵人罵得也太難聽了些。”

魏子青拍了拍席荊華的肩膀,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昨天晚上有沒有快遞來我家?”

席荊華愣愣地搖頭:“沒,什么快遞都沒有。”

魏子青暗自納悶,那個burger之前不是要求要做掠鬢,后來又曾經跟自己私信說等著他將材料郵給魏子青,可這么久過去了,也沒見他再有動靜,是忘記了?還是在耍著自己玩?

不管了,先做眼下的事。

魏子青去隔壁的房間取來一段已經裁得差不多的繡品,然后將它與七個小花架子比量好,一塊一塊地撕下來,搭在小架子上,再用剪刀將四個邊角沿已經畫好的標示剪開,將剪開的部分堆疊起來,按著花架子的大小疊成花狀。

魏子青又抽出手,從盒子里抓了一個小東西用膠在中心一點,貼在花瓣重疊處固定。

看清那小東西后,席荊華有點意外。

“在簪飾上還能裝飾貝殼嗎?”席荊華說著接過魏子青遞給她的盒子。盒底鋪著一層鵝黃色與乳白色的貝殼,里面還摻著一些小珍珠。

“準確來說這不是簪飾,而是服飾。古時用金銀珠寶貝殼等等都可以雕鏤成界格花紋,往往鑲嵌在衣服帽子上作為裝飾,稱為鈿窠。有的鈿窠做工細致名貴,還以金銀钑花作為佐飾。天子受封祭祀的場合都可以佩戴。”

魏子青將花架子撤下,又換了一段搭到另外的架子上。按前種方法制作出類似的花朵,并按了一枚貝殼上去。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么要準備七個架子,用一個不就行了?”席荊華伸手,小心地將在一旁擱置的花架子拿起一個,細細打量。

好像跟其他花架子也沒什么區別嘛?

魏子青沒有回答,而是將做好的兩朵花拿出來,又掏出針線遞給席荊華。

“這是要干什么啊?”席荊華笑著問自己的好友。

“我演示給你看一遍。”魏子青說著捻出針帶線,把拱起的花瓣邊緣處扯平,緊貼著下一層花瓣,然后將兩層縫合起來。立體的花的一側變得扁平。

“好了,是時候展示一下你針線功夫了,這個不太難,就按我剛剛的方法把這兩朵花的花瓣都縫起來。”魏子青鼓勵地拍了拍席荊華的肩膀。

席荊華苦著臉坐在一邊,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這也不是簪娘,倒變成繡娘了。”

魏子青手上的活沒停,嘴里笑著說:“我也是這么想的。”

有席荊華的幫忙,魏子青很快將七朵花都疊好縫平。她休息了一下,和席荊華聊了幾句,又從抽屜里掏出一把裁刀,推開一個鋒利的尖,拿起一朵花就要下刀。

“哇,這剛做好,你要干嘛?”席荊華驚呼,她以為魏子青是太過勞累,糊涂了。

“你猜。”魏子青笑瞇瞇地回了一句,繼續湊近花朵,用裁刀從最底層的大花瓣裁起,沿著黃銅色的邊線將花瓣裁空。這樣一層一層裁上去,小心地避開兩層花瓣交接處后,將做好的花裁成鏤空狀。魏子青又從盒里選出小珍珠綴在交接處,遮擋保留的部分。

等到魏子青完工之后,席荊華將輕飄飄的鈿窠捧在手中端詳。

“好漂亮啊,就是太麻煩了。做一朵鈿窠要費這么大的力氣嗎?”席荊華邊看邊問。

魏子青無奈地聳肩表示認同。

在裁好三朵鈿窠后,魏子青休息了一小會兒,她決定趁著這個空當給好友的疑問一個答復。

魏子青將其余的小花架子排成一排,一個挨著一個擺放整齊,并示意席荊華仔細觀察。

席荊華初看還不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但在細看之下,她發現有兩對小花架子似乎是正好對稱的,另外三個小花架子則略微有些不甚規則。

席荊華猜測不規則的花架子大概是因為買家要求鈿窠的樣式多一些,可那兩對互相對稱的花紋是怎么回事?

魏子青注意到她盯著自己刻意放在前面的四個花架子,也就不打啞迷,笑著解釋:“我剛剛對你說,鈿窠是裝飾在帽子和衣服上的吧。”

席荊華點頭。

“一般衣服和帽冠上如果有豎向的花紋,都是兩條,所以才要有兩兩對稱的花架,這樣做出的鈿窠實用性高,可以直接用在古時的服飾上。至于那三個有點不規則的花架子,是我翻了他的聊天記錄,他說想要做幾個不急著用的花樣,大概是看慣了尋常鈿窠的模樣,想要有些創新吧。”

席荊華有點佩服自己的好友。

“你別說,你還真挺敬業。”席荊華感慨,“都被罵成那樣了。”

魏子青笑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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