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
杜白乘探頭進帳篷,尋找巴圖孟克的身影。
“哈!”
冷不丁從門后竄出的小不點兒嚇了杜白乘一大跳。她驚慌失措地向房中退了兩步,一腳踩在烏金紙上。
梳一抹桃型額發,個頭才到杜白乘下巴的巴圖孟克急忙扯著杜白乘的手將她從烏金紙上拖走。
“快別踩它!”巴圖孟克比劃著,“元旦快到了,這紙有大用處呢!”
杜白乘可沒心思聽眼前這個僅有六歲的小孩子的玩笑話。
她叉腰帶些怒意地說:“你怎么沒有去用功讀書呢?剛剛滿都海合敦問起你的事,我還幫著你圓,結果你卻在這里惦記什么元旦!”
見杜白乘氣的紅了臉,本來還歡喜雀躍的巴圖孟克嚇得不敢說話。他一直將杜白乘當成自己的親姐姐,即使父親母親都不在身邊,這位長相清麗的漢人女孩也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著他。因此巴圖孟克對杜白乘不僅有感激,更有深深的依賴。
當滿都海提出要將巴圖孟克接到這里來時,他便堅持讓滿都海將杜白乘和阿魯海也一起帶上。在如今的巴圖孟克的心中,最不愿分開的人就是杜白乘和阿魯海了。
杜白乘一看巴圖孟克委屈地低下了頭,心又軟了,連忙添了一句:“若是你肯用功讀書的話,元旦時你要什么,我給你做就是了。”
“真的嗎?”巴圖孟克興奮地抬頭,“那我想要用這種烏金紙做鬧嚷嚷!”
“那是什么?”杜白乘煩惱地皺眉思考,“鬧嚷嚷?類似于鬧娥一樣的東西?”她突然明白了地上的烏金紙是做什么用的了。“那不是女孩子家戴在頭上作為裝飾用來慶賀節日的嘛,你一個小男孩要那個做什么?”
“送給你啊。”巴圖孟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真誠地邊笑邊說。杜白乘一時無言,又怕自己心軟,放巴圖孟克只顧聊天不管功課,便背過身去對他說:
“小王子趕快去讀書吧,我不便打擾,就在外面待一會兒。你把今天的書讀完了,咱們再說話。”
“好吧。”聽著巴圖孟克沒勁兒的回應,杜白乘在心里不住地告誡自己不能溺愛。
她咬牙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安靜了一會兒,帳篷里傳來朗朗讀書聲:
“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于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務三而已,一曰則人,二曰因民,三曰從時……”
杜白乘知道他是故意這樣大聲朗讀給自己聽的,不禁搖了搖頭。
在她看來,小王子要想長大,還差著遠呢。
“怎么杜姑娘不在屋里坐著,跑到外面來吹風?”突然而來的談話讓杜白乘應接不暇,她急忙起身,朝正微笑著朝她打招呼的蒙古本部青年塔岱拉迎上去。
“小王子在讀書,不好打攪。”杜白乘努嘴示意了一下讀的正起勁兒的帳篷。
塔岱拉用手遮住眼睛望向遠空,不一會兒才對杜白乘嘆道:“現如今滿都海合敦忙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只能在這里游蕩。”
“怎么說?”
“各部族催的急,都恨不得明日就能推舉出新大汗,這不,我剛剛將烏訥博羅特王的信給滿都海合敦送過去了。”
“求親的?”
“是啊,誰能博得滿都海合敦的青睞和扶持,誰就是下一任大汗。那些旗主都熱絡的不行。”塔岱拉看到杜白乘失落的表情,無奈一笑,繼續講到:
“乜克力部、郭勒津部、科爾沁部,一個個都虎視眈眈。所幸我們漠北還算是暫時的團結,但滿都海合敦接下來一個選擇,就可能掀起天翻地覆的變化,所以我看合敦這幾日練武時都帶著一股子怒氣,想必心里壓抑得很吧。”
杜白乘想起了今早滿都海與不知何地的旗主議完事后一副有心無力的面孔和練武過后大汗淋漓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她與塔岱拉一塊望向遼闊的漠北草原。頭頂的流云隨風改變形狀,在天空中做著鮮有人注意的演出。羊群在淹沒在碧綠之中,偶爾有一只離群的露出一抹白,生怕人發現似的趕快隱藏起來。
杜白乘覺得眼前的景色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便疲倦地伸了個懶腰。
“杜姑娘元旦時要回家看看家里人嗎?”
“唔,”杜白乘托著下巴,“小王子需要人看著,滿都海合敦又太忙了,如果不是必要的話我會留在這里。”
“那正好,”塔岱拉熱情地說,“我們元旦時有個慶祝的舞會,杜姑娘也和我們一塊吧。”
看杜白乘還在猶豫,塔岱拉又揚頭說:“阿魯海也去。”
杜白乘被這句逗笑了:“他如何我倒無所謂,不過,好吧,我會去的,反正也無事。”
“最好,最好,”塔岱拉滿意地點頭,又與杜白乘并肩站了一會兒,才說,“杜姑娘越來越像我們草原上長大的女子了。”
杜白乘有些意外地轉頭:“怎么?”
“啊,不,”塔岱拉慌忙擺手后退,仿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的意思是,杜姑娘被草原上的太陽曬得面色紅潤了些,我記得剛見面時杜姑娘看著還有些蒼白呢。”
杜白乘苦笑著低頭。
剛剛到滿都海這邊來的時候,不僅是她臉色蒼白,阿魯海這個土生土長的草原人也是臉色蒼白。只有年幼的巴圖孟克懵懵懂懂,拉著她的手還在詢問父親去哪了。
“你的父親已經過世了。”杜白乘本想直接和巴圖孟克這么說,可最終還是沒能出口。
巴圖孟克的父親孛兒只斤·巴延蒙克是黃金家族的直系血脈,在推舉大汗的時候將大汗之位主動讓位給了自己的叔叔孛兒只斤·滿都魯,而自己則甘當一個副汗兼晉王輔佐滿都魯。可后來因部落紛爭,兩人的聯盟逐漸走向分崩離析,最終兩人站上對立面,并于斗爭中先后離世。談起來著實令人唏噓。
但令杜白乘和阿魯海臉色慘白的原因并不僅僅是晉王巴延蒙克離世,留下幼子無依;也不是因為來到陌生的地方心懷不安。而是因為將他們收留的這位滿都海合敦,正是滿都魯的妻子。也就是說,他們兩人是帶著巴延蒙克的幼子進了仇敵的帳篷。
但令杜白乘意外地是,雙方初次見面時,滿都海徑直走上前來,不帶一絲猶豫地扶著杜白乘的肩膀說:“我希望你們能讓巴圖孟克來我這邊住下,黃金家族的孩子就由我來撫養長大。”
雖然心懷不安,但杜白乘和阿魯海已經別無選擇,只能相信這位如男子一般果決的合敦。巴圖孟克堅持讓杜白乘和阿魯海也跟著,三人就這樣在滿都海的庇佑下,一直安然無恙地生活到現在。
“哎,小王子怎么不讀了。”塔岱拉這么一說,杜白乘這才反應過來。
不會又在偷懶吧。
她連忙掀起帳篷鉆進去,卻發現巴圖孟克用手肘抵住桌子,張著嘴正睡得香甜。
“小——”
“讓他睡吧。”塔岱拉在身后勸阻杜白乘,“才六歲的小娃娃,整**著他讀這些書也未免太辛苦了些。”
可杜白乘搖了搖頭,一橫心走過去拍了拍巴圖孟克的小臉。“起來了小王子,叫你讀書不是讓你睡覺的。”
巴圖孟克睡得昏昏沉沉,眼睛怎么睜也睜不開,他順勢抱住杜白乘的腰,賴著不肯起來。小嘴不停地耍賴地喊著:
“父親呢,父親去哪了呢?父親讓我起來,我便聽話,嘿嘿。”
杜白乘像木雕一般立在原地。
塔岱拉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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